[你留在这里看着他们，我自己去。]楚瑜轻声地说。
[你眼睛睁都睁不开，你怎么去啊？！]我有些着急。
[圆圆，你拉着瑜姐姐的手，带瑜姐姐去洗手的地方，好不好啊？]她柔声地说道，然后一个年纪稍微长一点的女孩就立刻跑过来，扶着楚瑜出去了。
我回头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背影，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扔到楚瑜的眼睛……楚瑜今天还就是没戴眼镜，要是戴着眼镜或许还好些。看她们走出了游戏室，我转身对孩子们说，[刚才每个人都摆好了自己的沙具，是不是啊？]我尽量放柔语调地说话，因为孩子们好像都为了这个小小的“伤害事故”感到紧张。尤其是那个小豪，低着头垂着两只手，看都不敢看我。
[放好沙具的人，就先回到位子上坐好，我们一起等瑜姐姐回来了再去讲沙画故事，好不好？]
我说完就走到小豪身边，[小豪，你的沙具呢？]
他不吱声，我朝他手里望去，他的右手里紧紧地握着一个小怪兽。如果抛开他的举动所带来的对别人的伤害，这种时候，是走进这样一个自闭症孩子的一个绝佳的时机。他意识到自己的行为伤害到了别人，开始害怕别人对他的责备。这种时候，给予他温暖和关心，能让他对你有种特殊的信任感。我尝试着要和这个孩子交流。我转身从沙具架里也拿了一个怪兽，然后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走到沙盘前。
[小羽从小就很喜欢扮演怪兽，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个善良的怪兽。不是只有奥特曼才可以拯救地球，怪兽也可以的。]我说得挺大声地，要保证让他能听见，然后能把他的注意力移到我这边。他抬起了头，但犹豫不决，不知道是不是要走过来。我把怪兽放到了孩子们之前已经摆出的沙画上，我然后回头对他说，[小豪，你来看，小羽的怪兽是守护这块地方的，那你的怪兽呢？]终于，这孩子走了过来，轻轻地把他手里的怪兽也摆放了进来。虽然他没开口说话，但这样的一步，已经说明了他对我的接受。
在我领着大家在位子上玩游戏的时候，楚瑜带着圆圆一起走了进来。她的眼眶明显看得出很红，我有些担心地看着她的眼睛。楚瑜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带着大家重新回到沙盘前，让大家表达自己选取沙具的想法和这幅沙画的内容……
短短一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一转眼就到了中午吃饭的时间，那个值班老师来喊大家去食堂吃饭。楚瑜说我们在这里吃完了午饭再走。我当然没有任何异议。
我们跟着孩子们一起走进小小的食堂。餐具是小时候在经常用的那种不锈钢的小碗，我就坐在楚瑜身边，吃着和孩子们一样的饭、菜。我轻声问她，[眼睛还疼不疼？]
她微微朝我这边靠来，凑近我说，[其实疼的……那孩子当时手上抓了一把沙子就掷了过来……]
吃完午饭，和孩子们告别后，我们就离开了福利院。走到她的车子旁，楚瑜的手朝我伸了过来，[钥匙给你，你开车吧。前面冲洗眼睛时，把隐形眼镜取掉了，我开不了车。]
我接过钥匙，[那要是我不会开车呢！看你今天怎么开回去。呵呵呵。]
[你还笑，我眼睛到现在还痒得难受呢。]坐上车，她边说边从包里翻出一瓶眼药水。
我把车子发动了，正准备稍微调整一下座椅位置，看到她拿出眼药水，我侧过身子说，[我来帮你点吧，来，给我。]
楚瑜点了点头，把那小小的塑料瓶子递了过来，然后正对着我，仰着头。
我轻轻撑开她的上下眼睑，小心地往里面滴了两滴药水。她的眼球黑黑圆圆的，眼白部分现在都布满了红红的血丝。她今天没有化妆，脸上清爽光洁我的手指触及她肌肤的时候，感受到了她肌肤下传来的温度。
[好了，你眼睛闭一会儿。]我把眼药水盖子盖好，然后轻轻塞到她的手心里，让她自己捏着。
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没有给我机会让我照顾女人了，反正我就是情不自禁地想关心、照料她更多。我微微斜了斜身子，右手撑在排档箱上，左手从楚瑜身前伸过去扯下了安全带，然后帮她扣好。而楚瑜就像是个小绵羊，乖乖地坐在那里，任我“宰割”……
一路上我听她跟我讲了许多这些孩子的事情，谁谁谁是从小在这里长大的，谁谁谁是她前几年就认识的。因为和这些孩子玩了一上午了，名字我基本都记住了，她跟我说这些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说我和她共有的经历一样。我很享受自己这样的“特权”。
说着说着，楚瑜突然问我，[那你为什么就放弃了自己的专业？！]
这个问题我自己都答不上来。我从来都不屑于做公务员、事业单位那类工作，毕业投简历时，专业对口的地方很有限，我只能朝其它更宽的地方迈去。谁知就这样进了现在的公司。
[那你没想过要进一些机构？我觉得你也是很有专业精神的人呀。]
我笑了笑，[进了机构，那怎么赚钱啊！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嘛！]
[你不是这么俗吧……]我的话引得楚瑜笑个不停。
我没再接着说。我没那么世俗，可我也离不开这个世俗的社会。我早就想过一个问题，或许我这一辈子真的是不愿意跟男人结婚，我当然要靠我自己，即使身边没有女人。
[我送你到你家吧，然后我再自己回去。]
因为她没法开车，所以这是唯一的办法。我在她左拐右拐的口令下，把车子停到车位上，然后两人一起下车。
[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地开了口，然后相视一笑。[没什么，那我就走了哦！]我朝她摆摆手。
楚瑜点点头，微笑地看着我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