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
那一日清晨,坐在长途大巴上,前往新疆腹地的一个小城。
我突然从一上车后的困意中清醒,看着远方广袤的大地。清晨薄雾冥冥,茫茫戈壁上已经是一片雪原。车开了很久都看不到一个人,一户人家。惟有路两旁巨大成林的风力发电螺旋桨(我实在不知道它的专业术语是什么)还在瑟瑟寒风中坚持转动着。
一切,就象是小的时候课本里写的那样--大漠的荒凉。
来新疆之前,无意中看到一段文字:“在新疆有一处被称为“亚洲大陆地理中心”的地方,是亚洲大陆上处于中心位置的点。由于距海洋最远,大陆性最强,加之特殊的地理位置,所以给人以深刻的科学寓意和神秘感。”。
我不知道这个被称为亚心的地方在哪里,我有没有经过。不过,当人身在这片大地上,想起这段文字,会被大地之大而折服,也为亚洲中心而内心惊动。
这一刻,特别想念你,秋水。
有一部日本的电影叫做“在世界中心呼唤爱”,在我家里的墙壁上贴着它的电影海报。海报中央两个人相互依偎着,世界再大再萧索,只要有你有我,有那满满的爱,就足以在这不长又漫长的一生中,搀扶着支持着走到天荒地老的时候了,不是吗?
在新疆的日子里,我就下定决心,要写一段长长的文字,回忆我们走过的20年岁月。我们爱过、痛过、分离过,我们坚定过、怀疑过也沉淀过。几乎人与人的情感之中最深情的部分、最薄情的部分,我们都在这20年7000多个日日夜夜中一起分享过。
所幸,我们最后还是凭着内心中那强烈的对自己真实的声音和情感,坚持了下来。
于是,才有了这无悔的20年。
在2011年来到的时候,我们都已经不那么年轻了,但是这有什么打紧,我们可以时时相拥在一起,我的手里握着20年前就紧紧握着的你的小手,我们拥有自己的家,在自己的小窝里过自己的生活。我们的内心都不再犹豫与彷徨。我有了你,你有了我,我们都比世界上任何一个人知道和确定。
我发了短信给你,秋水。
我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会让你知道,这一切是值得的。
1.向往爱
我的名字叫远山。
起这个有些男生寓意的名字,缘于自小生长的地方。一片茫茫大山之中一个小镇里。
父母是小镇里少数几个有文化的人,共同撑持着镇里一个小小的学校。
出生的那一天,父亲看着远处连绵的群山,就起了这个贴景的名字。
我的童年时期,也是在群山的注视中成长的。
我喜欢自己的名字,说不出什么深刻的道理来,只是觉得无论刮风下雨,冬来春往,它们我自岿然不动。在天地之间,巍峨站立,不发一言。
天地有大美而不自言。
我愿意我自己的人生,也能在不自言中淡定自在。
在我12岁之前的人生中,外表比任何一个男孩子都顽皮。上窜下跳、各种恶作剧都离不开我的参与。因为此,总是被谨慎老实的父母抓在地上狠狠用戒尺抽打,然后发出巨大的哀嚎声。左邻右舍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声音,从最初的急急来劝,到后来的无动于衷。我就在戒尺与屁股亲密接触的声响中渐渐长大。
但那只是外表。
5岁的时候,就开始看四大名著。看到红楼梦中最后宝玉出家白茫茫大地一片真清净。会突然哀働不已。
而管教严厉的父母,却不能明白顽皮孩子背后异常敏感又丰富的心。我至今记得,很小的时候,中午午睡,看到熟睡的母亲被子没有盖好,就小心翼翼地为她盖上,结果醒来的母亲以为我倔强地不午睡,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我记着,曾经不小心打翻了碗,蛋炒饭打在了地上,就被暴怒的母亲赶出了门外,不让回家。我记得,有一次她在日记里用脏话恶狠狠地骂父母,日记被看到,我和母亲整整一个月没有讲过一句话。有一天,在门外,听到父母在交谈,听到母亲幽幽地说:这是个倔强的孩子,或者她觉得家里没有温暖。
那一刻,我的泪含在了眼眶。是的,温暖,对于我来说最重要的词汇,我要的其实不多,就是那一点点的爱,只要一点点,就决心倾其所有来回报。
这样落寞的独自对温暖的渴望,终于在12岁那一年,得到了呼应。
那一年,秋水转学来到我所在的班级。
2.秋水
秋水的转学,对她而言并不是个好消息。
那一年,父母所在的工厂整体搬迁,从原来的城市中心迁到了偏远许多的小镇边上。在市中心中学读书的秋水,也只能告别熟悉的环境,来到小镇中学。
秋水,是个乖巧的女孩,娴静温婉,说话的声音柔得可以滴出水来。许多后来接过她电话的人,都很难忘记这样的声音,在寂寞时足以宽慰人深处的灵魂。
老师分配刚来的秋水,叫她坐在我的前面。
说实话,那时候的我,正在为父母和认为冰冷的家而暗自神伤。或者是自暴自弃,觉得世界都在远离自己。秋水的到来,并没有引起我太多的注意。那时候,我抬起头,才发现这个有着好听声音的女孩子已经坐在了我的前面。
她的同桌是我的好友,高高大大,有几分男生的模样,叫晨。
我和晨算是班里比较亲近的朋友。两个人都有些男孩的豪爽。晨喜欢说故事,把自己说成是许多贴心好友的人,而且好友都还是即使离别后还对她念念不忘。而我喜欢回忆,会谈起许多过去的朋友的心情,说到自己对友情的看重甚至可以超越生死。
我们在高谈阔论的时候,秋水,只是静静地听着。
看着身边两位朋友的日益走近,依然不发一语。
有那么一天,在晨的家里,秋水在外间,我和晨俩人在内间里继续胡扯。后来,秋水告诉我,她分明听到,晨和我在说,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呢。
很多年以后,秋水对我说,那一刻,她第一次觉得酸楚。
可,这酸楚是为了谁呢,秋水自己其实也并不是很明白。
秋水的静,与晨的明快有着强烈的反差。我起初为那份明快而感到新鲜,但是却不知不觉被那份静萦绕。
有好几次,秋水清澈的目光默默看着我,听我叙述孩时寄居在亲戚家的故事,听我小学的时候和一位女生做最好朋友的故事。
我记得,秋水的几缕长发时不时掉在我的脖颈上,痒痒的,像是亲吻的感觉。我不敢说,但是会什么也不说,就在这份静之中自己体验独一份的甜蜜。
转学的第一个寒假到了。我和父母依惯例去远方的爷爷奶奶家过年。
除夕那晚,漫天的烟花中,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想起秋水,那柔柔的眼眸,好听的声音。
回到小镇的第一天,我第一个去找秋水,握着她的手说:这个假期好想念你呀。
秋水不说话,但是笑容很甜。
就这样,我和秋水走得越来越近。
我喜欢秋水的柔美,这是一种与平和飞扬截然不同的体验。强势固然让我向往,但是温柔却更能占据心田。
我尤其喜欢秋水不多说什么,用一种仰慕的目光看着自己,抬头听自己说话。我会用磁性的嗓音给秋水唱《再回首》,那一句“云遮断归途”。
每天放学,我和秋水都会在学校流连,直到夜幕降临,才慢慢地骑着秋水的自行车载着她,先经过我家,然后才告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