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着msn，望着郁斐的头像从红色的忙碌状态变成橙色的离开状态，她的工作永远那么繁忙。我把自己的状态设为隐身，因为害怕别人来问候我的生活。美国好吗？空气很好吧？洛杉矶很繁华吧？还习惯吧？对这些问候早已麻木，一遍遍的回答早已厌倦。

美国很好，只是我不好。

等到郁斐下班，她会和我视频说一会儿话。其实我并不喜欢视频，再稳定的网络也会觉得声速的传播的不顺畅，看着电脑对面的人，却一点都没有存在感。来美国的时候，行李有限重，即使是留学生，也不能超过30公斤。一整箱衣服，还有一箱我常用的学习生活用品，我只能遗弃了很多心爱的东西在家里。不想对着电脑发呆的时候，无趣的我，想看一本喜欢的书都没。我偏好印刷品，油墨特殊的气味，让我能觉得这些文字是一种真实的存在。我需要这样的真实的存在，无论是对于什么。

“今天出过门吗？”郁斐每天都会关心我是不是又一个人呆在家里不动。

“没有。因为冰箱里还有很多吃的，不用出去买。”事实却是我还是没出去。

“闷不闷？”她小心地问。

为什么要小心？因为我和她的心里像都埋着一颗小小的地雷，是一颗相思雷。生怕一个不小心，或者受到一点小小的震动，两个人的心就会被炸痛，然后相视而泣。我们已经没有力气再哭了。再多的泪水也已没用，该走的早走了，一切都不会改变。而我，又有什么资格掉眼泪呢？当初说要来的人是我！

两个人对着电脑，说什么话好呢？聊聊超市里的商品价格，问问她的工作趣闻，聊聊洛杉矶的天气，说说北京的新修的地铁。

“郁斐，关掉视频吧，不想看着你了。”我轻声地说。

有些话，我和她心里都知道，不用再说得更加明白。郁斐点了点头，随后那个视频的窗口就已消失。深深吸一口气，朝窗外望去。月亮弯弯得像小时候帮妈妈剥蚕豆时，蚕豆上那小小的“帽子”，还带着新鲜的毛茸茸的触感。月亮并不圆。隔着北太平洋的我，在海的这一边，一个人低声地啜泣……

[我的亲爱的你怎么不在我身边，

一个人过一天像过一年。

海的那一边，

乌云一整片，

我很想为了你快乐一点。

可是亲爱的，

你怎么不在身边……]

正式上课之后，每天往返于学校和公寓之间，忙碌的开始，倒也稍稍缓解了我刚到这边的寂寞。和我同一个专业的学生中，中国学生所占的百分比不算太少，大家相互认识之后，同胞间的亲切感让我觉得有一丝丝的温暖。学校给每个研究生的学习环境都不错，一人一个办公室，虽然不是很大，但是书桌、电脑、书架等等，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我当初申请的时候直接申请的博士，所以这几年里，先要完成硕士学习，再通过博士资格考试，然后才可以正式算作“博士候选人”继续完成博士学业。这样一段漫长的求学过程，有些人可以在五年里完成，有些人却犹如八年抗战，都没有攻克下来。老美对待学术的严谨，让初来乍到的我，暗自抹了一把冷汗。

每周的课不多，但是我基本每天都去办公室坐坐。吹着冷气，埋头于成堆的文献中的时候，我似乎忘记了思念，忘记了孤独。

眼看着九月份也快过完，中秋节那天，在和郁斐视频说话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

“美国有买月饼吗？”郁斐问我。

“应该有的，但我没有去找。”我淡淡地笑着。

“怎么不去买一点吃？过节嘛！”郁斐埋怨我。

就算去唐人街找到了，我哪有这心情，一个人吃……又想起以前和郁斐吃月饼的事。她不爱吃莲蓉，每次吃双黄莲蓉的时候，总是她吃那两个蛋黄，而我可怜兮兮地吃那被她抛弃的莲蓉。想到这，我觉得鼻子有点酸酸的。我低下了头。

“怎么了，怎么不说话？”她问。

我摇了摇头，“没怎么？”我怕再说下去，眼泪就要落下来。

郁斐那边也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很久，她缓缓地说，“我来看你吧。”

“现在就来？”我一愣。

其实，之前郁斐就和我商量过她来美国的事。洛杉矶的自由行签证已经对中国公民开放，所以来一趟也不是一件复杂的事。但我们算过，来一次至少也要准备个两、三万，首先是来回机票，然后不算酒店费，因为可以住我的公寓，但是难得来一次，总归要去四处玩一玩，加上这些费用，开销肯定不会少。其实我到了这边之后，这“天使之城”究竟长啥样，我都没概念，以前最喜欢东跑西跑到处玩的我，现在一个人却怎么都提不起想去玩的念头。

可郁斐的存款暂时没有那么多，我知道。我俩毕业后的工资，除去房租，每个月吃喝玩乐，基本就是月光族。要说我和郁斐，倒也都不是追求物质的人，但我对生活质量的高要求，使得两人在生活品的开销上从来都不小。所以整得有时逢年过节还厚着脸皮问老爸老妈讨个红包。当时临走时我手头剩下的那点，都换成美金带来美国了。在我走后，郁斐也不可能马上就存出个两万来啊。

“我们手头现在的钱，不够呀。”我低声说。我拿着全额奖学金，在美国的生活并不辛苦。除去学费和房租，剩下来的作为生活费也已足够，但奖学金是按每个月发放的，我一时半会儿也攒不出太多。

“我们不去到处玩，就让我来看看你，就买来回机票，我哪儿也不去，我啥也不要你给我买了。”郁斐有点急。

还没来美国之前，郁斐总和我开玩笑。“啊哟，欣怡啊，全奖啊，美金啊，这下你得养我了。”我朝她直翻白眼。郁斐扑过来说，“以前谁说zippo不高级，要给我买dunhill的打火机的啊？你得给我买一个！去了美国就给我买！”那些话似乎就在耳畔。

“你啥也不要了？帅帅的西装也不要买了？高级的打火机也不要买了？”我问她。

“不要了，统统都不要了。就来看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