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斐走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已经记不清是一个人怎样从机场回来,也记不清花了多少时间。我只知道,郁斐走了。
我呆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眼神没有焦点的望向某个地方。几个小时前,我冷静地在候机大厅里对她说,“爱情不是我的全部。没有你我照样可以一个人继续生活。”几个小时前,在我已经转身走了一段路之后,她发了疯地追上我,不顾四周围来往的行人注目的眼神,从我身后紧紧抱着我不放。几个小时前,她流着眼泪,终于走进了安检口……
我慢慢开始恢复意识,郁斐真的走了。
不到四十平米的房子,第一次让我感到如此的空旷。我起身,准备去换拖鞋。低头一看,拖鞋上竟然躺着一张纸片,我认得这张纸,应该是从我最心爱的猫咪便条本里撕下来的。我缓缓地拿起它,“喜欢你的这双拖鞋,可我的脚却塞不进去。”郁斐的字。我把鞋换下,打开鞋柜,高跟鞋、跑鞋……基本每双鞋里都有一张纸条。“以后少穿高跟鞋,因为你说穿着很累。”……我把纸片一张张摞在手中,都是郁斐留给我的。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写的这些纸片,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放在了房间的这些角落。
我开始满房间拼命地搜找。其实她放得都很醒目,只是想让我能轻而易举的发现。笔记本电脑下面、笔盒里、化妆包里、书架上、衣柜里……我一张一张仔细地看,心像被揪着,眼泪像断了绳的珠子一般纷纷滚落。我低喃,哪里还有,哪里还有?
电吹风上——“我喜欢帮你吹头发,虽然总会不小心弄疼你。”
笔盒里——“纸板做的笔盒,也舍不得扔,真是傻。”
首饰盒里——“这个戒指留给你,只为让你记住我,或者在你想要忘记的时候拉住你。”
……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腿一软,就跌坐在卧室的地板上。我把身子蜷得紧紧的,靠在床脚处,我开始放声地哭泣,似乎只有这样,我心里所有的痛楚才能宣泄。
认识郁斐是大学时候的事了,算算也有6年多了。6年多里,从朋友到恋人,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这当中有数不尽的快乐与甜蜜,也有无数的伤痛与泪水。从开始相恋时的甜蜜,到分分合合的纠缠。很多事情的无奈,或许只是因为我们都是女人。
从没有想过,会有女人走进我的生活。一屁股的男生追着我跑,我竟一个跟头栽倒在了郁斐的怀里,这一倒,就再也爬不出来。
“欣怡!你听我说!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试着去了解你……”家荣边说边跟着我走了一路。
“你不要再跟着我!不合适就是不合适,你要我说多少遍你才会明白?!”我停住脚步,回头看了看他。
家荣是我的高中同学,高中时暗恋了我很久。填志愿的时候,知道我要考去北京,他放弃了保送本市的那所最好的大学,拼死拼活考取了北大,当然我不在北大,我没这么高的水准。进了大学之后,他终于鼓起了勇气给我写了一沓情书来追我。可能是第一次离开家,离开身边的朋友,家荣的那些信给我有些寂寞的大一生活添了些许温暖。当他举着一大把白玫瑰,站在我宿舍楼下的时候,我终于点了头。跟他在一起之后,我才发现,学工科的他着实有点无趣。每天跟我说话,3句不离他的专业课;带我出去吃饭,我说要吃批萨,他说不就是一张大饼?!相处不到3个月,我实在是觉得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原来以为他人好,对我又死心塌地,时间久了,感情应该可以培养出来。算了,实在不能委屈了自己。所以我提出了分手。结果就换来了这样一场闹剧。
我有点泄气,怎么说他都不明白,他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惹我生了气,不断地要求重新给他一个机会,总之,他就是不甘心分手。在我学校图书馆门外的大道上,我在前面大步走,他在后面大步跟着。已经没法再接着说下去了,我说完最后一句话,看他愣在那边,我拔腿就跑。我使了吃奶的劲,拼命往前跑,心里想着“快点拐弯,快点”,我眼看着前面有个转角,我嗖一下拐了进去。
“嘭”地一声,我撞到了一堵人墙。
“哎哟!谁那么不长眼啊!”那人低低地叫了一句,声音有点沙沙的。
我小心翼翼地从人墙的胸口,抬起头,还好还好,是个女的……我长长嘘了一口。我上气不接下气的,连连鞠躬,“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那个女的,斜着眼看着我,“大白天的,你被鬼追啊?”
我唉声叹气地说,“我被男人追。”
然后她不屑地一笑,“就你这样,还有男人追?!”
我……我怎样了!我从小到大都是大人们眼中的一标致姑娘,虽然在同学中间,我不是那种光芒万丈的花瓶,但是清纯的样子加上可爱的性格,倒也是很多男生喜欢的类型。竟然有人如此诋毁我!
我抬起头,狠狠地瞪了那个女人一眼。这才注意到她的长相。她比我足足高了一个头,白净的脸,五官倒也清秀,只是眼神中透露出一种不羁和冷酷。头发不算太短,刚过耳朵,碎碎直直的。穿的衣服怎么看都不伦不类的,上面一件格子的棉布衬衣,发白的牛仔裤上有好几个洞,下面蹬着一双灰色的耐克板鞋。
“看什么看!女孩子走路这样莽撞,穿的倒挺淑女,啧啧啧……”她抖着腿,抬起下巴说道。
我胸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了,我咬了咬牙,太过分,这女人太过分。我抬高了脚,狠狠地往她的板鞋上睬了过去,然后扭头就跑。
“哎哟……你!你最好祈祷别再让我看见你!”那女人在我后面大喊。
我觉得已经出了气,然后一脸坏笑地回了宿舍。
那是我第一次见郁斐。
我叫乐欣怡,生于南方的一个大城市。从小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我,在父母面前是个绝对的乖乖女,但是心里早就受够了我妈管头管脚的那一套,觉得考大学绝对是一次可以逃离父母管束的机会,所以我硬是把志愿全填到了北京。离家远远的。之所以选择北京,因为喜欢古城,喜欢故都,喜欢那些北漂的青年,喜欢那些流浪歌手……
认识郁斐那年,我20岁。郁斐不是和我一个学校,但是实在是因为北京的高校多如牛毛,我俩的学校的前门挨着后门,同学之间都会互相串门玩。自从结下了那次“怨”之后,一不小心就又让我碰见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