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品茶，一边闲聊，颜雍似有心事，洒脱中，总有丝落寞在里头。

许仙拱手相询：“如不嫌唐突，许仙愿抚笛一曲，酬谢阁下奉茶美意可好？”

颜雍兴致勃勃，眼神更亮：“故所愿也，当洗耳恭听。”

许仙回舱取来一管笛子，悠扬的笛声就在他手指变幻下飞出竹管，飞到舱外，飞到水上，一路迤逦。

直到笛声慢慢消歇，颜雍才慢慢鼓掌：“好一派江南春色。”

素贞心动，这人耳目聪颖，通晓音律，竟是官人难得知音呢。

许仙施礼：“颜兄谬赞，实令许仙汗颜。小时常听父母吹奏，便留心记下了，曲名苏堤春晓，颜兄好耳力，竟听出是江南之音。”

“嗯，似看到杨柳吐翠，桃花烁烁，水中虹桥，丽影双双……”颜雍说着，眼神露出一股神往：“已经很久以前了……属属音容，宛然如睹。欢诚契阔，旦暮之若。于嗟阔别兮，云胡不乐。”说罢，举杯请茶，却带着一股饮酒的豪气，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自此，客气疏离的气氛消散，宾主大有知音之感，颜雍威严中多了些亲切的味道，有时人们常说白头如新，倾盖如故，不知是不是就说的这样的情形。

颜雍起身看看船行情况，许仙早看到船不是向对岸驶去，却是沿河而下，刚又拐了弯，如今也不知去向哪里。

行行复行行，停停复停停，弃舟登岸，换马换车，过小镇，经村落，这样几日下来，来到一座城前。

城墙巍峨高耸，兵士林立，城门大开，往来行人络绎不绝，间或有守城兵士查询，才透出那么一点点儿紧张。

颜雍一行并无阻拦查问，在兵士恭敬肃立中直接入城。

车停处，好大一座府邸，虽不奢华，却有一股贵气威严。门匾上三个鎏金大字：赵王府。

许仙素贞交换眼神：原来是皇室贵胄，却也波澜不惊，行走如常。

颜雍微笑前行，引着他们进入府中，有卫士、家奴殷勤上前，接过颜雍披风、马鞭等物件。颜雍边问边走：“王妃可已回来？”

卫士小心回复：“禀王爷，王妃已在厅内候着了。”

颜雍脸色立刻变得温暖，疾走大步踏入厅中。

（待续）

—30—

厅内中央站着一位优雅娴静的女子，青丝长垂，明眸贝齿，正眉目传情，含羞带笑，热切地看着进来的颜雍。

颜雍一进门，就张开了双臂，厅中那个可儿人一扑入怀，两人相拥在一起。

许久，那女子摩挲着颜雍的脸庞，低语脉脉：“乌禄，你可回来了。每天梦里都是梦见你回来，可是醒来空空……”

颜雍抚摸着女子的青丝，款款深情：“乌答林，就为了你，我也会珍惜自己的，你放心吧。”

乌答林伏在颜雍的肩上喃喃说着：“那些珍宝玉玩都算不得什么，只要皇上龙颜大悦，不再嫉恨猜疑你，宗族和顺，国家安宁，你我夫妻安生相伴，此心足矣。”

被叫做乌答林的正是赵王妃，出身渤海望族，聪颖美丽，名冠天下，同时更是不世出的才女；而颜雍，其名完颜雍，女真名乌禄，大金太祖之孙，善骑射，懂兵法，好文采，精诗赋，自幼和乌答林互生爱慕，成年便由母亲做主结成伴侣，十分恩爱。只是最近完颜雍官职频频调动，屡屡迁徙，二人才稍有别离，此时重逢，更是情意绵绵，恨不得揉碎了对方融化到一起……

过了许久，二人才顾上问及别后情景，这才挨着坐下，细细说与对方知道。府丁进来回禀：“禀告王爷王妃，随王爷来的两位客人求见致谢。”

完颜雍说了个快请，府丁下去通传。

完颜雍对乌答林解释说：“这是我路上偶遇的一对南人夫妇，很是投契，就一路回来了。”

乌答林笑着点头，不知解释有没有听进去，只是专注的目光看着完颜雍，不肯稍移。对她来说，似乎只要能看见完颜雍，她的乌禄，其他都不需要什么在意的。

看见许仙和素贞两个人进来，完颜雍急忙站起，给妻子引荐，同时也把妻子介绍给许仙夫妇。素贞和乌答林一见就喜欢上对方，说不上是气质还是风度，总之一见如故，相互欣赏。

完颜雍有些歉意的告诉许仙：“我本名完颜雍，大金赵王，只因外面耳目众多，为安全生命计，稍有隐瞒，化名颜雍，还请二位不加见怪。”

许仙素贞理解完颜雍苦衷，自然回复无须客气和歉疚。

傍晚，饭后，乌答林和素贞在府内信步走着，乌答林向素贞诉说着对江南的向往，而素贞也不禁兴起了对那一片白山黑水之间的遐想。当乌答林知道许仙他们是为找药访查各地时候，告诉素贞，不用这么费事，府里多有草药，需要只管去拿。素贞注意到端庄的王妃也有活泼亲切的一面，高雅美丽，神采夺人，但绝没有拒人千里、高高在上的骄矜，不由的得更增加了一份喜欢和知己之感。

许仙和素贞知道完颜雍夫妇的保护之心，只在府中安心做客，闲暇时和完颜雍夫妇聊天诉说些各地的风土人情，有时翻阅药典，查看药材，并不出门一步。

此种日子过了有个五、六天，有使者到来，说皇上有旨传下。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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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雍小心翼翼送走使者，握着圣旨陷入沉思。不到半年，自己官职和属地已经变更四次，刚才这道圣旨，又调任自己为东京留守，即日赴任。到底自己要怎样委曲求全，才可以保得一家安宁？一国安宁？当时，金国皇室贵族，已多遭屠戮，大家身处恐怖，日夜忧心。完颜雍是皇族翘楚，正如沙砾中的金子，闪光夺目，更是碍了皇帝的眼，也多亏了自己韬光养晦，忍辱负重，才保得这几年安宁，但终无法打消残暴皇帝的猜忌，在自己身边不断安插亲信奸细，监视他的一举一动，只有在想起美丽聪慧的爱妻时候，完颜雍才觉得活得有意义。

和妻子说过调任旨意后，乌答林并不意外，反而安慰完颜雍，说这次离家乡更近，离皇帝更远，这样更安全，见妻子提到家乡，完颜雍面色也开朗起来，是啊，这未必不是一次好的安排。

只是刚相聚安定几天，又要远行，好在大家都已习惯，各种事宜都按部就班安排妥当。

许仙素贞本就有意北方一行，此次得与完颜雍同行照拂，自是乐意之至。

一路向北，再向更北，只觉得越来越冷，风景迥异。

路旁山峦叠嶂，树木高耸，山顶已经看见皑皑白雪。完颜雍不惧冷，和王妃各骑一马，心情奇好，在马上说说笑笑，不时用马鞭对着远山指指点点。素贞也想弃车骑马，许仙担心不已。素贞笑着说，不必担心我，反而是我担心官人呢。许仙一时豪气顿生，拉着素贞下车，向兵士要过两匹马，两人斗篷一红一白，煞是好看。

完颜雍等许仙夫妇近前，用马鞭指着前面山梁说：“翻过这道山梁，就是我家乡了。”眼中满是热切的神色。大概这就是游子心境吧。

翻越了山梁，到达了故土。

“千年积雪为年松，直上人间第一峰”，那一派北国风光，真的令人震撼心醉。回到故国家园，一向稳重威严的王爷，似乎如虎归深山，回到了孩子心性，掩不住的兴奋和心潮涌动。

和来迎接的部族亲贵一一拥抱问候，众人看到完颜雍归来，无不奔走相告，欢呼不已。

白日纵情放歌，夜晚举杯热舞，篝火熊熊，映红了在座每一个人的脸庞。包括许仙和素贞。人们对他们虽有好奇，但知道他们是王爷朋友，更多的是友善和亲切，女真人的豪爽似乎也离战场上那如狼似虎的传言好远好远，许仙不禁想，都是父母生养的大好男儿，谁不愿过安乐日子，而喜欢打打杀杀呢？残暴心性也许还和环境有关吧。

这样过了几日，完颜雍才把公务大致理顺，腾出闲暇，说要陪他们上山一游，看看有没许仙他们要找的药材。

只是谁都没料到，这一次上山，竟然经历了一次对他们生命和感情的考验。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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