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中）

薄以澜平静的开口：

我的父母其实都是农民出身。他们很穷，但都惊人的美，有过很恩爱的日子。不过，但凡有些聪明的人都是不甘于在农村过一辈子的，所以他们选择了到沿海城市碰碰运气。

他们接下了一门生意，一门不需要知识技能，只需要胆量的生意，一门风险很高——回报也很高的生意。

当时，我母亲已经怀孕了。她心脏本来就有些问题，孕期的女性或多或少的都会有焦虑抑郁，加上这门生意的原因，她的身体越来越差，心力交瘁。

她很爱我的父亲，所以她坚持了下来。可就是因为这个，在把我生出来之后，她的身体就像被掏空了一样，伤了本元，非常虚弱，经不得一点折腾。

有了些钱，我父亲惊人的商业才华很快显现。做的生意都是见不得光的，可钱却在一天天的增加，那种速度，你想象不到。

渐渐的，他们的相处变成了我母亲一个人呆在家里，我父亲在外做生意，一年都不见得能回家一次。

后来，我母亲精神上出了些问题，整个人都变了，以前那个会微笑着哄我睡觉的母亲再也不见了。她变得整日精神恍惚郁郁寡欢，还开始不停回忆幻想以前的事。

我记得小时候，十二岁以前，我没有上学，因为父亲觉得那是浪费时间，他请的老师会教我各种各样的技巧，学习，交际，格斗。我经常看到母亲穿着一身黑衣，她已经变得非常的瘦，房间里装了好多层窗帘，终日不见阳光，女佣都不敢去她房里，她就坐在黑暗里，那一双眼睛……有时候我觉得我都要被她带疯了。

有一次，我吃了一片母亲经常吃的药。

身体变得很轻，很舒服，无数美好幻景在我眼前出现。

那种药有很多瓶。意味着那么多的快乐和解脱。

母亲……原来一直都是快乐的呢。

更好的是，它们都没有被锁上。我想，我母亲的精神状况已经差到不能阻止她心爱的孩子的地步。

矛盾终于爆发。

我父亲突然回来，看到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母亲，他们大吵一架。

用了不到两个小时，我聪明的父亲就发现了我的小秘密，他为我请的老师忠实的报告了最近上课时我无数次的走神睡觉。

我觉得，是老师告诉了父亲，所以他才会回来。

我也觉得，我母亲操纵了这一切，有意让我吃那些可以致幻的药——因为她是那么的想见到父亲。

最后，在她的尖声抗议中，父亲把我送到了一家“疗养院”。所谓疗养院，只不过是叫一个好听的名字，掩饰一下。只要有钱，你的一切行为或者思想问题都可以得到解决。

那里条件很好，但是在那儿上班的人心理都有些问题，只有暴力和色情能让他们感受到情感的发泄。

那个疗养院很隐蔽，没什么名气，但是“改造”人的效果很好，能把人送到那里去的，大多都是不想丢自家的人，所以对于院方的一些行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我父亲只对我说，若还想再见我母亲，就尽快把毛病戒了。

在那个疗养院里，我遇到了，乐薇……

薄以澜说到这里，神色都没有变化，那些可怕的往事好像对她一点影响都没有。她接着说：

接下来的事，你应该都知道了。

对我来说，她在那段时间里代替了母亲的角色。我不知道这是不是爱情。她帮助了我无数次，我经常梦到我母亲，不知道为什么，我害怕乐薇会和她一样，我受不了我身边的人再变成那样，后来我承诺了她。

我以为我生活会像父亲一样——不需要别人，像个机器，阴暗无光的过一辈子，最后什么都留不下。

念念……我只是不知道，日后我能遇到你……

15.（下）

薄以澜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波动。她说：

后来我母亲不忍心让我受苦，想办法说服我父亲接我出来，只要我父亲回家，他们就会争吵，很激烈的争吵，母亲的尖叫，父亲的吼声，破碎的碰撞声，我母亲好像威胁了他什么，他变得很暴躁，再后来我母亲终于受不了这种精神虐待，带着我去了一个小城市，当然是瞒着父亲的。为了不让他找到我们，我甚至从初中开始念起。

我遇到了你。

薄以澜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转向我。

我望进那双仿佛有魔力的墨色眼眸，呼吸一下变轻。

那里面有我那么多看不清的感情。

她终于微笑起来又说了一遍：

我遇到了你。

我轻轻的握着她的手。一贯的微温凉薄有力。她说：

但是我最后悔的一件事，也是遇到了你。

16.（上）

我第一次看到你，你正在毫无顾忌的笑，笑的眼睛都眯起来，那么多人我第一眼就看到你的笑。

你知道，对着一个处在黑暗中很久了的人。

那笑容。

强烈到……无法抗拒。

所以我说，我要和她坐同桌。

然后就看到她翻了个白眼，蔫蔫的爬在桌子上。

我心里第一次有了笑的欲望。

之后的几天，我不敢跟她说话。

没有别的原因。我实在不擅长人际，虽然老师教过，但都是些生硬疏远的礼仪。我不想用那种礼仪对她。

最开始的几天，我有些烦躁，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绪，以前的环境让我习惯了耐心而冷静的等待机会。可是，她一直没有跟我说话，偶尔会偷偷看我几眼，但是很快就转过视线。

直到后来，她开始跟我说话。

……没有人告诉过我，一个女孩可以这么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