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完短信就往街上走，我将围巾裹住头跟在他后面，也不敢贴太近。看着他在雪地里走，他两手捂着玉米棒不停地搓，脖子和肩膀缩成一团，我知道他冷，我也很冷，心里特别冷。这样黑的夜里这样冷的雪天，我不知道他这是要去哪里，是回去还是继续下一站。他终于停下来站在路灯下等车，他四处看车的时候我躲在墙后反过身。我知道他根本看不见我，可还是反过了身。街上的人非常少车也少，他那会没拦到车，就蹲在边上边吃玉米边看着路上来往的车辆。

我站的地方只能看到他一小半脸，他开始吃得很香，慢慢的有泪水从他眼里流下来，然后是更多，他一边吃一边哭，到后面不再吃了只是哭，手里拿着那截还没吃完的玉米棒。

我知道小崽子是个爱哭鬼，这是他自己说的，可我不知道有多少次他是这样一个人在没有人的地方哭。

我躲在那里看他哭，任自己红了眼眶。

很抱歉让你们久等，我很想一口气将我的回忆全部写完但确实时间有限，公司的运营出现问题，这些日子几乎是全天加班从早上一直忙到晚上10点11点不等，能安安静静地回忆写字的时间差不多没有。

有朋友说很像小说，说我写得很细致很文艺，谢谢你，我想把这些话当赞美词。不怕你们笑，我确实是个骨子里有些感性的男人，和朋友联络感情的时候也没少被他们笑话我说话有点矫情，我挺想充当个文艺青年，很可惜是我实在没那气质，尤其是我的老脸。

我一点都不介意你们把我的回忆当小说去看，因为不管我经历了什么在现实中对于你们也许都是无关的事情。所以每个人的回忆和故事对他人而言就和小说一样，关键在于你会不会将那些往事写下来。

回忆和晓晓的往事的时候我常常激动得不能控制，想到伤心处也会落泪，我并不是为了显示自己是个多么重感情的人，而是感情确实不能自已，我尽可能客观地去记录那些回忆，但真要做到像说书人那样事不关己的语气确实是力所难及的事情，望大家谅解。

那晚躲在墙后看晓晓哭的时候我没有出去，当时是想见他之前一定要先想好对他怎么说，我不想让他难堪也不想让他知道我在跟踪他而厌恶我。直到他哭完差不多平静了我才走过去，他还蹲在那里没注意到我，我在他身后问他：[你不冷啊？]他转过头来看到我吃了一惊，不明白为什么我会出现在那里。那时他脸上还有哭过的泪痕，鼻子和眼睛都红红的。他楞了几秒才问：[你怎么在这里？]我搂着他：[先回车里，外面太冷了。]

我搂着他往停车的地方走，他低着头擦脸像是想把泪痕擦掉怕我发现。回到车里把暖气打开总算是舒了口气，外面实在是太冷了。

他又问我为什么在这里。我反问他：[那你又为什么在这里？你不是说有同学聚会？]他顿时有些难堪，眼睛往别的地方看说：[后来取消了。]我说：[你别说谎。你一说谎眼睛就不看我看别的地方，记得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说你21岁，问你想不想继续读书你说不想的时候你都这样。你别在我面前说谎，看得出来。]小崽子不说话了，默默低着头。我跟他说是小周告诉我他大概在哪里，但却隐瞒了我跟踪他的事，我说：[我担心你回来路上没车所以才出来找你，刚经过这里的时候正好看见你在路边，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找你。]说谎是要技巧的，就是要理直气壮地直直看着对方别让眼神打晃，显然在这方面我比他在行。我确实不想说我躲在隔间偷听他和别人做爱的事，说我卑鄙就卑鄙吧。

我问他：[你为什么骗我？不想理我？想躲着我？讨厌我？]

小崽子低着头看自己手，小声说：[不是。]

我说：[那为什么？小周说你这些天天天跟不清不楚的人出来，你有什么事？]

他还反驳：[什么不清不楚，都是店里的客人啦。]

我看他还嘴硬，心里就有点生气了，说：[都是店里的客人？那你瞒着小周干什么？]

他还说：[没有啊]。

我又问：[你缺钱？]他摇头，显然不是。

他这个态度让我心里有些闷也有些火，我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能对小周说，甚至不对我说。

我边开车边生气地说：[不说是吧？好，那就回我家去，你不说就别回店里了。]

他急了非要回店里，我让他说到底为什么要躲着我，他却又找理由搪塞我，我一气之下就带着他开车回了家，反正我本来就打算晚上不让他回去。

中途我和小周打了电话告诉他我找到晓晓了，他也安了心，让我跟晓晓好好聊聊。回家后两个人都洗了个澡，我又弄了点吃的给他，坐在他对面问他：[说吧，有什么事。]他不看我看着食物：[没什么事。]

我就恼了，这一路上我说了多少好话他怎么就这么倔？

[还不说？]

他却还是那句：[真没什么事。]

我确定他肯定有事瞒着，怎么说我也看人脸色做事看了这么多年了，从他的表情和眼睛就知道。又接着好声劝问了几次，但他却除了说没事让我不要问就不说别的。看他死活不开口我有些火大了，问他：[你对我都不能说实话？！]他也烦躁起来还对我发脾气：[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说了没什么就没什么，老问什么！]

我顿时气得一口气憋住了，想着我这么担心他他却毫不领情，我说：[好，是我管多了，没事是吧，你不说就算了！]

之后两个人都不说话，各生各的气。那时我开始怀疑自己在他心里的地位，我都没追问他骗我躲着我的事，但他为什么连实话都不愿意告诉我？宁愿说谎也不见我，关心他还怪我管多了，我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在他心里我这个人就这样没份量吗？是不是我真的高估了自己？

我想得心烦又恼火，很晚都没睡得着。晚上他又拉肚子，我想起小周说他最近天天和人出去，又想起在隔间里他和那个人做爱的事，回想起他当时痛苦的叫声，心里就是再恼火也没办法视若无睹了。

他再上厕所的时候我也走了过去，问他：[拉肚子？]

他点头，脸色有些白。我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个在地上带了血的套子，问：[拉血没？]他轻轻嗯了一声，我心又软了。

当时没有止泻药，只好等他拉完后清洁了再给他上药。他不肯让我上药，我说：[我看看有没有事，要是有痔疮就麻烦了。]小崽子也有些怕了，嘴里说着[不会吧]但还是乖乖让我给他上药。我检查了下发现除了有点红肿外倒没什么事，心里也松了口气，毕竟如果是痔疮的话就真麻烦了。给他抹药的时候我故意用了点力，他痛得哆嗦了两下，我说：[痛不？]他说：[痛。]

我训斥他：[还知道痛就好，以后别再整天出去鬼混，要是得了病我看你怎么办。]他躺在床上脸对着另一边不说话，我心里直叹气，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好。

将被子裹着他，我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冰凉的手。他背对着我又哭了，我深深感到无力，真的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孩怎么办。

第二天我送晓晓回他住的地方，从路上一直说到他楼下，说来说去就那么几句--别喝太多酒别冻着，不要夜不归宿整天在外面，这两天能推都尽量推了。我说：[你别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一直安静地听着也不回应，我不知道他是听进心里去了还是没听进去，我用力按他的头：[听见了没？]他垂着头说：[知道了。]我将他脑袋转过来对着我，看着他眼睛说：[你保证？]他掰开我的手，说：[好啦，知道了。]

送他回去后，我私下拜托小周看好他，近些天别让晓晓跟人出去。他之前整天跟人在外面想想也知道做了什么，我说：[我怕他这样下去身体会出毛病，那小孩不懂事，兄弟你多担待点。]小周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