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小意外

paul比我晚到家，明显喝了酒，而且喝得不怎么少。

他坐在沙发扶手上，看到我身上的裙子，哼地笑了一声，道：“穿得这么漂亮准备论文？”

我早就到家了，可我没有换衣服，是故意想让他看到吗？我手里一直捏着那张丹枫湖的旅游券，恋人们的度假胜地，可我还想骗谁呢，我想一同去旅行的人，并不是面前这个男人。

周遭的空气因过分的沉默而显得沉重和僵硬。我们都在等着对方先开口，先说“分手”那两个字。好像谁先提起，就能把错误一干二净地推给谁似的。

paul扯了扯领子，把衬衫的纽扣松开一颗，尽量做到平心静气地问：“jean，我离开的这段日子里，你是不是有了别的男朋友？”

“不。”我回答得干脆，因为这是事实。

他很不以为然地笑着：“我不是傻子，我分明感觉得到，你已经爱上别人了。”

这一次，我再也不能那么干脆地回答了，思量了许久，我才慢慢地说道：“我不确定自己是否爱上了别人，但我确定，我对你的感情，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paul倒吸了一口气的样子：“你的回答还真是直接。”他摇摇头，“你就没想过要说得委婉一些，不必让我这么难过？”

“结果都一样啊。”我在他注视的目光里不是不内疚，可我一向都不懂得做戏。感情没了就是没了，虚情假意的好又有什么用？

paul苦笑着站直身子，“你比我想象中，冷硬得多。”他一步一步往门口走，步子里透出倦意浓浓。

我拿起他忘在沙发上的外套，走过去递给他。他始终没有说什么“我为了你才离婚”之类的话，我感激他的风度：“对不起，paul，但如果我不诚实面对自己的感情，不也是对你的不尊重吗？”

他接过衣服，另一只手在我的肩头轻轻地拍了拍，带着一点嘱托的意味说道：“希望你永远都能诚实下去。”

诚实，没错，我也希望自己可以这样。但是，我首先得先弄清自己对eva超乎寻常的好感与眷念，究竟是怎样一种感情呢？

可是，从那天起，eva再也没有联系过我。而每次当我想给她打电话时，我就会想起那一晚，她沉默不语，用那双无形的手把我从她身边推开的样子，这时，我拿着电话却再也没有勇气拨下她的号码了。

毕业在即，我让自己过得很忙，这样我就可以比较少的时间来想到eva。每天，我都准时上课，下课后待在图书馆里，埋头准备论文，到处投递简历，此刻，寻找安身立命的职业对我来说应该是更加紧迫的一件事。

其实，学业繁重，我真的不该继续在飞碟打工了。但我还是坚持着，带着侥幸的心理，期望有一天酒吧的门被推开，是eva以夜做背景地站在那里向我微笑。但这样的心愿，注定是要落空的。

我几乎每天都会在学校看到mike的身影，我想他一定知道eva的近况，可莫名其妙的骄傲却让我怎么也不愿向他开口询问。

直到那一天。

我抱着课本匆匆路过学校球场，隐隐约约见到看台下两人热烈地拥抱亲吻。这样的事在学校并不少见，我掉转目光继续自己的步子向前，可这时，我听到mike的笑声，忍不住回头细瞧，看台下原来是他和一名学校拉拉队的女生。

忽然我就生气了，调转方向大步走了过去：“你们在干什么！”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想来应该带着兴师问罪的表情。

那亲密的两人毫无防备，看到我都怔了怔。然后那女生流露出一种被冒犯的神气，漂亮的眼睛狠狠地瞅着我：“你是谁？”接着又转过身恨恨地问mike：“她和你是什么关系？”

mike很无辜地张开手臂，赶紧撇清：“她只是我的同学啊，我跟她没什么。”

但那女生并不听他解释，推开他就跑走了，经过我身边时，使劲向我一瞪眼。

“jean，看你做的好事。”mike一脸莫名其妙地看着我，“你怎么了，这是要干吗？”他的潜台词是，他和谁在一起，关我什么事！

我臂弯收紧，把胸前的书本抱得都皱起来了：“你不是和eva一起吗？这个女孩又是怎样？”

他很讶异地张了张嘴：“你怎么知道eva联系过我？她不像是个把这种事到处去说的人啊。”

我很不耐烦他这样的反应：“我知道就是知道。”

他惊讶之后就开始笑了：“但你知不知道，我和你那位朋友根本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愣了愣，他继续说：“没错，eva给我打过电话，我曾带她出去跳舞、喝酒，然后，我送她回住处，整个过程一直都好好的，可到了最后，她却……”mike很无奈地耸耸肩，“退却，我想用这个词比较准确。”

我站得笔直，犹带着三分不信任：“我看到过你一大早从她住处离开。”

“我睡了一夜的沙发。”mike苦笑，“可能是她觉得凌晨一点把我赶到冰冷的街头，有点太残忍了。”他叹口气，“有时候，成熟的女人真的很迷人，可是和她们在一起，我会感觉很有压力，我想，还是年轻的女孩子更适合我。”

我不以为然：“就像刚才那一位？”

“你觉得我们肤浅？”mike还给我另一份不以为然：“就算真的肤浅了又如何？我们都不是在对方身上追求永恒，片刻的欢愉也是欢愉，我觉得够了，她也觉得没什么不可以。这样多好。”他当然绝不肤浅，只是有着与我截然不同的另一番人生观。

我被他说得哑口无语，他还在那里笑：“jean，和你同学三年，我第一次见你这么激动的样子。”

我赶紧跟他说对不起。

“你只是担心我对eva不忠吗？”他有些难以理解，“你对朋友还真好。”

这样的情绪失控当然不只这样简单的理由，可我也不必说给旁人听。对mike的解释是：“我介绍你们认识，要是你让她伤心了，我多少得担一些责任。”

“那你放心，我再说一遍，我和eva之间，什么事也没有。”mike信誓旦旦的样子让我不仅仅安心下来，而且还生出一丝隐秘的快乐。虽然，他和eva之间究竟如何，还真的不关我的事。

和mike分别后，我和往常一样去了图书馆，可是却再也无法安下心来查找资料。

窗外过道上有几个男生在踢球，我感觉自己的一颗心就像他们脚下的足球一样，被某种情绪踢来踢去，浮躁难安。

忽然“咣啷”一声巨响，原来是窗外的足球飞进窗内来，打碎了窗玻璃。碎片立即斜溅开来，其中一片正好向我飞来，我只觉得手背上微微一凉，低头看，手背上已经多出一道三四公分长的口子，鲜红的血液立即冒了出来，一滴滴落在白纸黑字的课本上，成了艳丽的花朵。

闯祸的人跑进来道歉，其中一个拉起我就要去医务室。

“没关系。”我拿出纸巾按在伤口上，但只一下子，纸巾就被血浸透了。

“这样可不行。”那人坚持要我跟他走。图书馆内也有热心的学生，递给我一块干净的帕子，让我裹住伤口。

我草草收拾了一下东西，道：“我自己去医务室就行了。”嘴上虽这么说，可出了图书馆后，我却径直往学校外走去。血还在流，可奇怪的是从头至尾，我都没觉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