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我所料，她摇了摇头。于是我提议：“我带你去上次那家中餐馆吃饭吧。”

她还是摇头：“我没什么胃口。”

“你得出去走走了。”我坚持。

她看看窗外灰蒙蒙的天：“这不是一个散步的好天气。”

“你是医生，别让我提醒你健康的必要基础是食物。”

她无奈地笑笑：“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会放弃的，对吧？”

我点点头：“没错。”

她便妥协了：“我去洗个澡，你等我一下。”说着她去了卧室，没多久，我听到莲蓬头的流水声。隔了浴室和卧房的两扇门，那水声响得隐隐约约，反倒越发抓紧了我的耳朵。我在这偌大的公寓里竟突然一阵不知该站在哪里才合适的局促。转头时看了桌上的空烟盒，我索性出了门，在楼下的便利店里买了一包相同牌子的香烟。回去后，我把烟放在了玄关处的小柜子上。

又过了几分钟，eva穿戴整齐地出现在我的面前。她的神情依然低落，但精致的妆容遮盖了不少她的憔悴。出门时，她取柜子上的钥匙，看到一旁的香烟。她的手略微顿了顿：“jean，你的男友有没有称赞过你细心体贴？”

我摇摇头：“有时候他会抱怨我不够热情。”

“那他错了。”说着她笑了一下：“你很细心，很体贴。”

电梯直接来到地下车库，车子开到地面时，天色比方才又暗了不少，紧接着，路灯亮了。入冬了，光线散得很快，才挨近了黄昏，夜的雏形已经蓄势待发。

她沉默地开车，而我则无语地坐在一旁。没有了那层牵系，我和她像是又回到了最初，成了两个陌生人。

“我该重新了解你了。”她说。

“其实，我并没有改变。”

“的确，”她点点头：“只是我还有些不太习惯从这样的角度来揣摩你。”

我喜欢她用揣摩两个字，至少这意味着我在她心里是需要花一点时间才能读懂的。

餐馆里，菜肴依然美味，只是我们都有些食不知味。

我把筷子拿起又放下，权衡再三，开口说道：“既然那个女人也曾在飞碟待过，不如让我去打听一下她现在的下落？”

eva放下筷子看着我：“我知道你是想帮我，可是，jean，我不希望又一次让你趟进这池浑水。”她体谅地微笑，“你的时间，该用在和男友相伴上才不叫浪费。”

我直言：“我早已经被你拉进浑水了，趁着衣服还没干透，不如再做一些什么。”

她很抱歉的样子：“对不起，一切都是因为我的误会。”

我告诉她：虽然我不是她以为的那个女人，可我始终介入了一场婚姻，即使paul再三说他和妻子貌合神离，可我依然怀有歉意。“可我又不知该向谁去说抱歉，我总觉得，要是我能帮到你，我心里就能好受些了。”她和她，都是妻，不是吗？

eva沉吟了好一会儿，这才缓缓地点头：“好吧，我想，反正我也没有更多的线索了。”

吃完晚饭，我又陪她散了一会儿步，从一条街的开头走到结束，又重新折返回来。路旁景物没有什么变化，但心情却慢慢地松弛了下来。

她说：“如果人生也可以这样反复，我们就有机会去修正所犯下的一切错误了。”

我摇摇头：“就是因为人生的无法更改，所以才让人更加珍惜那些正确的选择啊。”

“可惜，往往在你做决定的时候，并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她叹口气，依然悲观。

我非要她看到那光明的一面，道：“所谓对错，有时并不是那么绝对的东西。”

eva察觉到了我的用心，微微一笑：“你一定要我开心起来，才会罢休，是不是？”

被识破了，我有些讪讪的，用鞋子轻轻地踢着路面的石头。

隔着柔软的羊皮手套，她握住了我的手：“谢谢你，jean。”

我回家时已经快十点钟了。一开门，便看到paul横在沙发上打盹，一旁的桌上摆放着两份早已冷却多时的晚餐。我一下子愧疚起来，我竟完完全全忘了这回事。

关门的声音吵醒了他。他睁开眼看了看手表：“这么晚了。”接着掀开毯子站起身来，“你一定已经吃过了吧。”

我难免内疚，端起已经冰凉的盘子：“我去把菜热一下。”

“不用了。”paul一把拉住我的手，扳转我的肩膀好让我面对他，“jean，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气？气我不辞而别并且杳无音讯？”

我的确曾为此不平过。可他有他的理由，只可惜我们两个人对某些事的理解完全不同。而这样的分歧，是由于性别的不同所带来的？还是因为我和他本就存在着不可调和的差异？

14不只是单纯

sam从沙漠回来了。虽然没有找到外星人的蛛丝马迹，但他把这当成给自己放的一个长假，心情并未受到丝毫影响。

我问他是否还记得在我之前的那个女招待。他摇摇头，道：“在你之前，我雇的是一个男招待。”在我来不及表示失望之际，他又接下去说道，“不过他干了不到一个月时间就走了。在他之前，店里面倒是有一个女孩子，叫作lisa。”

我似乎看到了希望，不由眼前一亮：“你知道她住哪里吗？”

“不太清楚了，我得想一想。”sam努力回忆的样子，接着又问我，“干吗打听起lisa来？你们认识？”

我摇摇头。要找她的人，并不是我。

sam并未深究，一边擦着玻璃杯一边似自言自语：“lisa，很漂亮的一个姑娘，非常讨人喜欢。”可惜的是，即使他对lisa深怀好感，但还是没能回忆起她的住址。

不过，隔了一天，他却像是突然开了窍，递给我一张皱巴巴的纸条：“我总算想起来了，lisa走之前说如果有她的信寄来酒吧，就麻烦我转到这个地址去，我想，她要是没有搬家的话，你应该能在这个地方找到她。”

在告诉eva这个消息之前，我决定按照纸条上的地址去先找一找看。万一lisa真的不在，也就不必让eva再次失望了。

那个地方离市中心不远，很好找。第二天黄昏，我就已经站在了那栋公寓的门前了。

我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见到对方后又该说什么时，一个女子从楼梯口走了上来：“你找谁？”她脆生生的声音问道。

我转身看她，这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子，带点拉丁血统，黑亮的长发，弯弯的眉毛高高地上挑着，下面是一双即使不笑也含着笑意的眼睛。虽然天冷，但她仍穿着一条不及膝盖的短裙，毫不吝惜地露出修长的双腿。

就是她了吧。

我试探着问：“lisa吗？”

对方一定觉得很奇怪，但仍然礼貌地微笑着：“你认识我？”她一笑，整个人更加地灵动起来。

我该如何解释自己的来意？

见我一副说来话长的样子，她掏出钥匙开了门，大方地请我进屋再聊。

具体的那些细节，该让eva和她说才对，那么，我又剩下些什么能和她攀谈呢？我只得先从飞碟说起。

“sam是个好老板。”听说我也在飞碟打工，lisa似乎感觉一下子与我熟络起来。

我环顾屋内，没有男人的痕迹：“你一个人住在这里？”

“是啊。”她给我泡了一杯花茶，端到我的面前，杯面上漂浮着玫瑰的花蕾。还未喝，香气已经弥漫上来。夹杂着玫瑰的香味，还有那种我熟悉的、铃兰的味道。没错，她和我用的是同一款护手霜。

“其实，是另一个人想要见你。”我终究还是要说出这句话的。

lisa充满了好奇的眼睛望着我，眼睛里还是那么的笑意盈盈：“是吗？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