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高其实上周就回来了，这个我知道，今天聚会，是高非的生日，他只不过不愿意明说怕我准备礼物罢了。他也把我想得太白痴了，他无论说不说自己的生日，这个破日子我早就印在脑子里了，谁知道我记忆能力在这方面怎么就那么强，初恋二恋三恋情人的电话号码都能倒背如流，这些鬼人的来到这个世界上的日子一快到了我准能想起来，想愣忘都忘不掉，真是件挺心烦的事。和他认识十好几年了，分手也大十年了，就算好久没有联系，那么最低限度也要保证每年联系对方一次。他和我联系一次，是在我生日，我和他联系，也一样。这点默契总还是有。

十二

去了那家藏餐吧，这个热闹劲。老高去过几次藏区，对藏文化起了些兴趣，据说和活佛也有点缘份，另外，这的帅哥老板老袁也是他们的哥们儿。一大长桌，约么二十几号人，大部分认识，还有个把叫不出名字瞅着面熟的。都应该是他近些年走得比较近的朋友。

王小涛带着一个非老婆的女人出现了，他是个从海关逃税购进外版艺术设计书的书商，另外还做些向国外卖国内版权的事。私下再里兼卖些据说引进的世界超级挑战人类视觉极限的大a片，价格不菲。我对高非说过我不喜欢他，倒不单是因为他的挑战片卖得太贵我买不起心怀恨意，而是觉得他身上总是有一种挥之不去的暴发户的恶俗劲儿。高非说，人家很讲义气，况且是一个除了能帮助国内艺术工作者搞到免税精神食粮而且还在不断向法西斯们收税的爱国爱艺术的民族志士，别那样。

还有那个据说是现代诗界梨花派鼻祖的老哥又来了，还带着一个崭新的女孩子，清纯的气质让人叹为观止。席间，老哥又兴起了，朗诵了他的新作，一滴水……

……

你一滴

我一滴

他一滴

一滴又一滴

你的

我的

他的

汇成

那一滴

水……

简直是和赵丽华同学别无二致！

据说其它派反对梨花派时这老哥还当众“裸诵”过她代表作以示支持。刚朗完，大家还在琢磨没回过味来，新女友第一个站起大声喊“操，好！”尖亮的嗓门吓得我把酥油茶泼了一身。可惜了我那崭新的裙子，估计是洗不出来了。

酒过三旬，一个人匆匆进来，老高迎上前去，两人纯真的拥抱。“我刚下机，不好意思，前几天就听说你回来了。今天还是来晚了。”

那一缕香气飘过。

我知道，是艾希。

不知道你们知不知道，她是老高的大学同学，并且是曾经出资帮高非做工作室的那个“合作伙伴”。

十三

老高把她安排到了自己旁边的座位，我的对面。

老高一一的向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做着介绍，大家已经喝到半酣，至于来的是什么人，也就不再上心。老高一指我，说：“苏苏，和我家世交，和高非发小。”我带着身上的酥油茶气息向她向她艰难的一笑，她礼貌点头，目光深遂的见不到底。至此，我不得不承认，419是件很危险的事。这个世界貌似很大，但你越不想见什么人，什么人就会越快的出现在你面前，避之不及。我看着旁边的高非，他一直没动静。

在我了解范畴内，他与合作伙伴的暧昧关系并没有多久就分开了。他同我提起过：“她只是觉得我是个有才气也非常有趣的人，她要的也是一时的激情和一些愉悦的感受。真正的感情，谈不上。”他一如既往的经营不善，年轻时的贪玩与酒色也让他颓废了好一阵。目前看起来他们也并无尴尬，想是两个情场老手早已习惯了如此场面。

大家一个趣闻一个笑话的讲的已是不过瘾了，于是又开始玩命的喝酒，都把自个当李太白一样看待，我成了最稳重的一个。我知道在我前面坐着的就是45度，可是，我没有喝酒和胡闹的任何心思，非常奇怪，令我自己生厌。我讨厌老高刚才把我介绍成什么“世交”，我不得不拘谨，不得不乖巧。连玩世不恭这种小伎俩都使不出来，实在懊恼。梨花体新女友也喝得够了，小烟一点，开始撺掇我喝了，两圈小拳下来小妞全胜，几杯分不清是黄是白是红的酒下肚，我已经昏了，敢情这厮是在工体南门一带混场子的。

多亏王小涛叫停所有人，张罗玩“真心话大冒险”。搞艺术的是真敢玩，什么pose都敢摆，要多无畏有多无畏。有的人被逼跳棍舞的，被逼脱衣服的，轮着叼纸巾叼到零距离的，灌酒的，还有说着不着调的实话的，我头越来越晕，眼前就快模糊了。终于逮着艾希了，我瞬时清醒，大家问，真心话还是冒险？她选了真心话。

“你和多少人上过床？”我脱口而出。

高非直捅我。

“捅什么呀！”我冲他喊。

“说嘛，多少个？”大家终于开始起哄了。

艾希竟然认真的默数了一会。

“五十几个吧”

“男人女人？”

“都有”

“中国人老外？”

“也有一些在法国时的朋友”

nnd，都什么人，再混几年赶上杰克曼这个好莱坞超级床圣了。大家都笑了，王小涛说，厉害呀，喝！

十四

我再怎么装都笑不出来，我以为是愤怒，可是，突然的，怎么那么想哭。那个破勺转着偏在这时指到我了，豁出去了，这帮先锋艺术人不是都这么不要face么，好吧，“我选择大冒险”，梨花体说，“别太为难人家女孩子，书香门第出来的。就喝酒吧”，我真怒了，也确实高了：“不行，谁不为难我我跟谁没完！”

我知道艾希就要说话了：“今天都是单人的表演，你搞个组合吧，在座的随你选。”我迷离的眼中看到了一桌人的坏笑。

“你喜欢看什么呢？”

“感情戏。”

“很复杂，不好演。”

“容易，无非爱恨。”

我没说话，四周安静了。

我闭上了眼睛，眼前跳出了那个夏夜的某些疯狂的片断，那放纵的无法自持的我们。那一浪高过一浪的震颤、喘息和原始野性的复苏。你的目光呢，那夜，我是不敢久视的，任凭着眼前这个人带我神游至死……

我快速转身对着高非：“我爱你，爱你的所有！”我双手捧住了他的头，深情的长吻着他的面颊和唇，舌生硬的交缠着，越是投入，越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快感在体内游走，夹杂着欲望，报复，痛苦与失落……我突然放开他，站起身：“我恨你，以及你的一切！”，抓过酒杯直朝他面上泼去。从高非脸上滴落的鲜红像是一出低劣的情杀现场终结戏……我的泪随之落下，“表演完了。”

每一场云雨之欢会不会也是她一次次的表演？我瞬间有说不出的难受。爱情，这些年对我来讲，却始终像一个必须要占领堡垒，攻守得如此艰辛，我累死了。世人都以为人类的感情无非爱恨两极。什么是可以表演的？表演是个多么简单的事情啊，可以表现出来的，就与感情无关了，更何况爱恨。我坐下来。头依旧很晕，我只知道这一连串动作我完成的很好。高非先是一脸惊愕，又马上恢复了平静。他慢慢擦掉了那刺目的鲜红，揽过我，轻轻拍着我的肩。我也没想到，还是没忍住，又哭了，无法抑制，泪流不止，众人称赞情真意切，太入戏了。我还在哭，妈的，我今天非哭个痛快。

十五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握住我的手。

呵，是梨花新女友。“去洗手间不，你快成花猫了。”她悄悄在我耳边说。我随她起身。天知道我怎么会狼狈成这个样子。淡紫色的裙子上趴着暗黄、红粉色的污渍，各类的饮品成为我衣上作画的材料。精致的妆容已经被我糟蹋成了泼墨山水。“行为艺术真是如影随行。”我自言自语。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我竟然笑了。

这个尖嗓子貌似纯情的小妞正在忙着从大口袋里掏着瓶瓶罐罐。

“还欣赏呢？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看着自己这副衰样子，我急忙拿起了粉扑。

“大姐，先卸再化好不好？”

“我最烦“大姐”这个词，听着和叫大妈大婶没什么区别。”

“好，大小姐，来吧，我帮你吧，我可是学这个出身的。”

她帮我把头发扎起来，只见各种棉片刷子开始在她手上翻飞。

她认真工作的样子实在是可爱，这让我毫不犹豫的喜欢上她。注意，是喜欢。

说来奇怪，我从小就有这种偏好，很容易和与我性格反差极大的人交朋友。反差越大越容量交往。和高非、小亦、盛夏（后面将会提到）都是先例。我决心和她摒弃前嫌。

“你怎么会和秋野（梨花派）搞在一起。”我认为和这种潮人讲话就要干脆利索开门见山。

“怎么就不能呢，除了老点儿没什么不好啊！”

“你这么时尚鲜亮娇艳欲滴和他多不搭啊”我本着负责任的心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