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买卖……在同安村应该不止是个例,现在证据不足,还得再审徐艳,必须深挖下去!”莫鸣翻着徐艳的信息道。
“然后从王家带回的残汤里检测出了藏红花,可能是王大成不打算要这个孩子。”唐满在一旁总结汇报,“目前的案情分析是,徐艳在15岁时被人贩子卖给了王大成做老婆,数年间被王大成多次暴力殴打,徐艳于今年1月怀孕,迄今四个月,两人在13日傍晚因为孩子的事情产生分歧,王大成再次家暴徐艳,徐艳开门逃跑,王大成追着她一路上了富贵岭,在案发现场与徐艳进行厮打,期间王大成不慎摔下坡脑袋磕到石头,凌晨一点过徐艳趁机使用凶器在王大成后背戳刺12刀,杀人后徐艳于14日早晨九点半前往派出所自首。”
根据徐艳的口供,案情基本已经板上钉钉,但莫鸣总觉得还有想不通的地方,比如案发现场被遮掩过的土,王家柴房地上那个碗,徐艳前后矛盾的叙述。莫鸣把尸检报告又看了一遍,王大成膝盖的刀伤是自下而上刺入的,伤口不深,应该是力气不大,背后的刀口却有深有浅。莫鸣整理了会儿头绪,道:“下午我再去趟同安村,易伊继续审徐艳,除了案发细节,再侧重当年的拐卖和她现在肚里的孩子。”
“是。”
唐满问:“头儿你自己一个人去?”
“恩,穿便装去,再看看能挖出点什么。”
席青楠万万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在某个穷乡僻壤的农村田坎边跟两个也许连字儿都不认的混混干架。他,法医学硕士毕业,家族资产上百亿,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礼仪风度德行兼备,居然在泥地里跟两个脏兮兮的男人滚成一团!这是什么鬼故事!果然健身房练出来的花架子跟人家种地打猎的野路子完全没有可比性,席青楠开始检讨自己几乎从不带保镖的习惯!为什么今天要一个人来工地!为什么管不住脚要跑到村里来溜达!
“妈的,柱子,按住这小子的脚,差点踢到老子的蛋!”
其中一人用全身重量压住席青楠,满口黄牙在眼前直晃悠,口臭差点把席少爷熏晕过去,那人还在继续嚷嚷,“看不出来这娘们唧唧的小白脸劲儿还挺大,哟,瞧着细皮嫩肉的别是个卖的吧?哎嘿,他娘的还喷了香水?身上怪香的!”
谁娘们唧唧小白脸?席少爷感觉自己一米八四的身高白长了,多年身为纯1的雄性尊严也受到了侮辱,终于忍不了了,手从内兜里摸到手术刀柄正要往外拔。身上的重量忽的一轻,两个混混在来人正经擒拿格斗下三十秒没撑到就全趴地上捂着肚子开始哀嚎。
莫鸣利索的解决完两个三脚猫,走到席青楠跟前略带鄙夷的瞅着地上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富二代,说:“你怎么又在这儿?”
席青楠话到嘴边的一句“丨警丨察叔叔好帅”还没夸出口,就被莫鸣嫌弃的眼神憋回去了。席青楠拍拍身上的灰,把仪容打理干净,保证自己重回风度翩翩的状态后才朝莫鸣道:“我来视察工地,真巧啊,莫警官。”
今天莫鸣没有穿制服,倒是比昨天看起来嫩了不少,而且衣品还不错,席青楠在心里吹了声口哨,也许自己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席青楠跟着莫鸣经过地上两个仍在叫唤的人时,向其中一个又狠踢了下,仗着有人撑腰总算把气出了。
“莫鸣,你刚才打人不算违反警规吗?”
“我这是拉架,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打人了?”莫鸣偏头看了看这不识好歹的家伙,“再说今天没穿警服,管他呢。你又是怎么跟他们打起来的?”好歹一个有身份有地位的少爷,不嫌丢人啊。
“哦,他们骂我小白脸吃软饭。”
“就这样?”
“就这样。”
“……”莫鸣不知道席青楠凭这理直气壮的小暴脾气是怎么活到今天的。
“哦对,刚才补一脚是因为那傻逼摸我屁股。要不是今天心情好我非卸他一条胳膊!”席青楠神态像极了只露着尖爪耀武扬威的猫。
“你现在可是在跟一个丨警丨察讲话,注意言辞。”莫鸣差点笑出声,瞥了眼他道,“恩,不过,屁股是挺翘的。”
“……”席青楠瞬间哑口无言,无法置信他竟然被一个直男调戏了?!
莫鸣没有拒绝席青楠跟着他查案的提议,就让这小子一路跟着自己瞎跑,一度让莫鸣错觉以为带了个实习生。
在案发现场并没有找到什么新发现,莫鸣有点沮丧。村里的妇女倒是能做身份鉴定然后锁定拐卖事实,村里人的奇怪敌意是来自对警方的恐惧,难道徐艳自首的真相真的就是如此?那徐艳在隐瞒什么,王大成的母亲又在隐瞒什么?
席青楠一边打游戏一边跟在莫鸣身后,他们正从一条小巷里穿过打算再去王大成家附近找找线索,席青楠随口问道:“徐艳被卖过来这些年没生过小孩吗?”
莫鸣蓦地停下脚步,席青楠毫不意外的撞到他背上,疑惑道:“停下干什么?”
“对,小孩,为什么没有孩子。”莫鸣醍醐灌顶,总算找到了他一直觉得被忽略的症结所在,侧身搂住席青楠的肩狠狠晃了几下,“你真是个天才!”
“……”身为法医却并没有在专业领域受到夸赞的席青楠并没有感到多高兴。不过莫鸣也压根儿没管他怎么想,兴冲冲给办公室打电话:“去查查徐艳和王大成有没有已经出生过的小孩,找找附近医院的产检记录。”
等莫鸣挂了电话,席青楠已经放下玩游戏的手机,想了想,问:“你觉得真能查到?”
“几乎没可能。”莫鸣摇摇头点起烟,脸上多了丝不明显的哀伤,“如果真的有这个孩子,并且王大成母亲不肯承认,那很大几率是女孩,他们不会去上户,甚至就在地方卫生所把孩子生了。这小孩儿在家被奶奶视作不存在,日日面对被生父暴揍的母亲,白天做活,晚上听她妈哭,成长得很艰难啊。”
席青楠察觉到莫鸣语气中的无奈,知道他们做这行大多有个英雄情结,安慰道:“别想太多,做你们能做的。世间那么多不幸,你不是救世主。”
“恩,我们这个职业,心理防线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脆弱,”莫鸣带着席青楠走到王家的小院门口,院内房门紧闭,只有旁边的柴房隙了条缝,进去前莫鸣回头冲席青楠似笑非笑道,“因为不敢。”
两人像做贼似的偷偷进了院子,缩着墙角溜入柴房,席青楠有种在偷情的刺激感,他跟在莫鸣身后弓着腰,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直到莫鸣蹲身把柴房地上碗里的残渣收集完后埋头忍不住偷笑起来,席青楠才发觉不对劲:“你笑什么?”
“其实我虽然今天穿便衣,但也有搜查权限。”
“……”席青楠立马把屈了半天的长腿打直,“所以你装什么偷偷摸摸的微服暗访?”
“我看你很入戏,陪你玩玩。”
“……”你有病吧!
“你觉得那孩子还有可能活着吗?”席青楠偏头问莫鸣。
刚把物证袋收好,莫鸣摇摇头正想答话,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两人的话题,易伊在电话那头及时汇报道:“莫队,刚才再审徐艳她交代了案发的前因后果,前阵子王大成母亲不知道听了哪个村民的闲话,说徐艳显怀肚子圆、喜欢吃酸和辣,这孩子肯定是女孩,于是老母拖着她去村里检查,没条件做彩超还被庸医判定成这胎绝对是女的,老母亲气得厉害,连续发了几天脾气,在案发那晚老母亲给王大成在灶台讨论如何把孩子流掉,决定在汤里放藏红花,恰巧被徐艳听见了,晚上徐艳无论如何不肯喝汤,半夜与王大成矛盾激化,为了保住孩子徐艳就往山里逃去,中途被王大成追上打了一顿,地点符合我们收集到血迹的地方,dna检测与徐艳一致,后来徐艳趁机挣脱又跑了一截,在案发地被再次追上,两人扭打时王大成摔下矮坡,头部撞到石头,徐艳趁他没缓过神用水果刀在王大成背上插了十几刀,最终导致王大成毙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