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四班,静怡学姐。”
在听到曾经的班级与称呼,黄静怡面露笑意,“这么多年过去还能被你记得,真是荣幸。”
“这话当是我对学姐说才对,能被学姐记得才是我的幸运。”云淡欣然笑道,桌底下的小腿不经意地被踢了一下。
“这得多亏沐总,要不是看到她,今天真就要错过和学妹你的再见面。”黄静怡觑了眼沐秋水,便笑着转开话题,“说起来,当时我还没好好感谢你帮我找到日记本,相遇即是缘,今天这顿饭就当我迟来的谢礼,还请不要拒绝。”
“放心吧,我在这家店也干了六年,有一点小小特权,”她笑着比划了手势,俯下身低声道:“我呢,每半年可以以成本价请一回朋友,今年的特权还没用过呢。”
说罢,黄静怡直起身来,双手交在小腹前,等待云淡回答,看她笑意,似是笃定云淡不会拒绝。
也正如她所笃定,云淡没有拒绝,看了眼沐秋水,在后者的冷哼声中答应了。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让学姐破费了。”
“说哪里的话,你能答应是给足我面子,我开心还来不及。”说罢,她喊来一名服务员,眼神暧昧丢下句,“祝两位晚餐愉快”便先一步离开。
望着她人离开,沐秋水微微眯眼,心里头的黑名单排号悄悄变了序位,对梦的预警更不怀疑,边神色自若对服务员点了菜,边琢磨着接下来该怎么防备不请自来的‘小砸婊’们。
待服务员走后,沐秋水便杵着下巴,一脸漫不经心道:“真是长盛不衰的桃花呢,十年了还开的这么旺盛。”
满腔醋味飘飘荡荡,好不酸爽。
云淡不禁莞尔,言笑道:“是我的桃花,也是阿水的桃花。”
“怎么说。”沐秋水轻轻挑眉,兴致盎然等着云淡回答。
云淡伸出左手,一枚戒指在无名指上耀着明亮的光。
“我是阿水的云,阿水是我的天空,天空之下尽属天空。”
彼时,橙黄的光照下,绽漾的笑意比窗外那辉煌的城市夜色更叫人目眩神迷,久久不能自拔。
沐秋水轻易便心满意足,抛了醋瓶。
繁花乱景又怎地,不挽浮云目,怎恼长空意。
天晴,阳光明媚。
正直八月盛暑的早上,骄阳已然热情如火,强烈的光芒炙烤着大地,灼热的温度烧得站在电缆上的鸟儿啼叫不止。
窗户隔音不好,关得严实的窗户隔不去鸟儿叽喳不止的鸣叫,时而路过的车子又按出刺儿的喇叭,云淡就是在这样的早晨里悠悠转醒。
醒来的第一眼,已不见枕边人,摸摸被窝尚有一丝余温,想来是起了有些许时候。
回老家已经三天了,从国外旅游回来后就直接来了这,是沐秋水决定的,但是没说为什么。
云淡有一点猜测,因为今天就是庙会。
揉揉眼睛从床上爬起,伸展个懒腰,换了衣服便走向窗边。
拉开窗帘,窗外老旧的大马路映入眼帘。
道路两旁停靠不少私家车,路上行人俩俩。
曾经的田地上,一栋栋七八层的高楼拔地而起,目光所及处,房子、车子连成一片。
记忆中的风景逐渐淡去,倒是院子中央的石榴树还如记忆中迎风招展。
云淡轻轻一笑开了窗,回身关掉空调离开房间。
房间正对还有个房间,原来是杂物间,如今是沐秋水运动的地方。
对门正大开着,背对的妙曼无不令人心动,饶是坦诚多年,昨晚也刚见过,有时依然会对沐秋水的身子跳起年少时怦然的频率。
此时正是。
沐秋水在做瑜伽,相比云淡对养生的佛性,沐秋水可谓十分重视,早瑜伽晚跑步。
当然,挂在一旁的沙袋要更受她喜爱,毕竟会不时出门在外,没点防身手段怎行。
如今运动间里就挂着一个沙袋,那个沙袋比沐秋水苗条多了,云淡就很喜欢看,好比现在。
“阿水,早上想吃什么?”
沐秋水听到声,想了想说:“就吃点清淡的吧,皮蛋瘦肉粥?”
“好。”
云淡不做犹豫,应声离开去准备早餐。
冰箱里食材丰足,都是昨天在镇上的超市新鲜购入。
早上八点,早餐刚做好,沐秋水便下来了,一身装扮甚是清爽,顾盼间神采飞扬,岁月似乎忘了留下痕迹,就像它把云淡踹出视野,分明三十有几的人了,看着却还像个二十三四。
严丽说,那叫钞能力。
坐到桌边,沐秋水将手机横在桌上,手机壳后的小圆环很好的将手机立在桌面。
云淡将粥盛好放到沐秋水面前,并排坐下。
沐秋水还在捣鼓她的手机,云淡好奇地瞟了眼,正好视频被打开。
画面略是昏暗,隐约能听到从手机扩音器中传出的叶簌虫鸣。
云淡瞥了眼,就转开了。
视频不可谓不熟悉,当年云淡还曾为它惶恐过一段日子,差点为此一走了之。
就是曾经被剪掉的一个片段。
不长,却对当时的云淡而言,仿佛过去一个世纪。
这一段被剪掉后,云淡没有将它删去,而是存在了一张内存卡里,和褶毁的姻缘牌一起夹到一本相册藏在床头板里。
每年,云淡都会过来收拾下,那时沐秋水不在,但昨天沐秋水瞧见了。
然后,晚上看,早上又看。
“昨晚不是看过了,还看?”
沐秋水咽下粥,打趣说:“人生第一次被乘人之危,不多看几眼,以后怎么防?”
“这不没得手吗。”云淡又瞟了眼,视频里的自己还在偷偷的看沐秋水,时过境迁,当时的紧张仿佛犹在昨日。
“是啊,没得手……”
正别开目,耳边遗憾的口吻让云淡不禁莞尔,昨晚沐秋水也是这样遗憾,好像她才是视频里趁人不备的小贼。
轻轻叹气,云淡便往边上探去身,在沐秋水嘴边浅浅一啄,“最后还不是得手了。”
沐秋水似乎仍不满意,托着脑袋用勺子点点视频,“早得手和晚得手之间不止存在时间问题,还有精神上的折磨。”
“就像这个,时间过去再长,有些东西还会留着。”
她放下勺子,抓起云淡左手,手心里的疤已经淡不可见,但仔细瞧,依然能看到一条浅痕。
云淡没有用祛疤膏将它祛除,而是让它自然淡去,是以手心至今留着印痕。
沐秋水看它很不爽,但每天都会抓着云淡的手,用拇指在她手心来回抚摸。
云淡脱去了沐秋水的钳制,抚上她脸颊,展颜笑道:“留下它并不是想记住那时的痛苦,是不想遗忘喜欢你的任何一个瞬间。”
轻描淡写的温吞总是轻易就抹去心中不快,饶是沐秋水对那条疤仍看不顺眼,此时也熄了继续纠缠的念头,端起碗就舀起勺粥送到云淡嘴边,“赶紧吃,吃完了去看奶奶。”
“好。”
看起来平静但不平静的早餐继续着。云淡没再抬过一次头,因为沐秋水一直在看那段视频,像在报复一样将声音放到极限。
分明是煎熬的挣扎,却在沐秋水反复的回放下让云淡再找不到当时的难受,反而有种被公开处刑的羞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