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笑意放下了林佳一心里的警惕，松下的身子不复刚才的紧张，望着云淡陷入记忆的搜寻。
“云淡，高三六班。”
“是……是你！变——”
好许，脱口的记忆像踩了急刹戛然而止，惊愕的脸色跟着急转弯浮现一丝慌乱，“你、你都看到了？”
云淡点点头，爽快的承认让林佳一的尴尬不知从何起。
看看左右，似乎是没见到不想见的谁，林佳一挺了挺小胸膛，梗着脖子昂首挺胸说：“沐秋水怎么没跟你一起。”
说着，接过了云淡递来的奶糖，神情举止宛如受尽宠爱的小公主高贵的施舍。
抛开脑子里已经补上的‘变态’二字，云淡笑笑：“阿水去上香了。”
“哈？上香？！”林佳一瞠大了眼，满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她还迷信这些？”
“她应该……不信吧……”
云淡不确定，但看沐秋水平时的表现，不像是个把希望寄托神佛的人。
“不信还上什么香。”小班长一脸摸不着头脑，含着奶糖含糊的说。
云淡笑而不语，撕开奶糖的包装，含着糖别开话题，“你怎么去不和梁洛洛在一起？”
不提梁洛洛还好，一提，整个人就萎了，别过去的小脑袋倔强的维持着最后的骄傲。
“她不想我跟她后面，我也没必要在她屁股后面擦屁股。”
骄傲的口吻像极了小孩子之间的赌气，云淡耳尖的听到就跟在话后委屈的嘟囔：
“我又不在乎他们怎么说……”
云淡漫不经心望向寺庙，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仿佛寻到了谁，便忘了回头。
安静的下亭子里佛音渺渺，宁心静神。
林佳一却蹙起了眉头，身旁的安静让她浑不自在，好像她刚才是在对空气说话。
微微转过头，偷偷瞟去的余光睨着身边的人。
正欲打量，突然开口的话声吓得她立马正襟危坐。
“你对她喜欢女生的事怎么看。”
“就这样看啊！”脱口的回答不假思索。
就在林佳一的回答脱口时，云淡感觉到胸口陡然激动地一跳。
她转过头看着林佳一，小心的问：“你不会觉得反感？两个女人违背世俗常理相爱。”
“为什么要反感？虽然我不喜欢马琳，但是爱了就是爱了，自然界里同性相爱的又不是没有，有什么好大惊小怪。”满不在乎的口吻好像在她的世界里，这并不是什么稀奇事。
“不会觉得她们心理变态？”
“有这个想法的人心里才有问题！”她就像只炸了毛的猫，音调陡然拔高，两眼气呼呼瞪着云淡，“你该不会也这么想吧！”
林佳一一副护犊的架子，冲着云淡横眉瞪眼龇牙咧嘴。
云淡对她的反应却是欣喜非常，“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有一天梁洛洛她对你说喜欢你，你会讨厌她吗！”
不复记忆里恬静的激动让林佳一愣了愣，有些奇怪地打量着云淡，小小的心思飞快转悠。
见林佳一迟迟不吭声，云淡心下一紧，脸上笑意随平静下的情绪渐敛，“抱歉，让你困扰了。”
“我才不会！”
话刚落，便听林佳一毫不犹豫答道：“洛洛是我朋友，最好的朋友，我才不会讨厌她！”
“哪怕她对你是那种喜欢？”失落的心思再度活跃。
“我不会对洛洛产生情侣之间的感情，但不管洛洛对我是什么喜欢，她都是我最好、最重要的好朋友！”不容置疑的肯定让人无法质疑她对梁洛洛的感情。
云淡自然不会去质疑，此时她的注意都在林佳一的话里。
最好、最重要的好朋友……沐秋水曾经不就说过自己对她就是这样的存在吗？
那么，如果向沐秋水挑明自己对她的喜欢，是不是也不会被讨厌？
蓦然间，心里有一股冲动在撺掇、在怂恿，恨不能马上飞到沐秋水面前告诉她，我喜欢你。
就在心动化作行动之时，好似脑袋上突然被施加了一道强制冷静的debuff，宁欣被拒绝时的理由，林奕口中轻描淡写与家人决裂的往事，温父怒不可遏的破口大骂，以及那双憎恶呼之欲出眼睛，无一不再提醒云淡不要冲动。
要不……还是算了吧……
自嘲的笑笑，云淡又从兜里摸出一颗奶糖撕开放到嘴里。
“你喜欢沐秋水？”
突然传来的询问吓了云淡一个激灵。猛然回头，见到是林佳一，云淡犹豫了下点点头。
“这家伙变的真快，一下子好多人都喜欢她。”林佳一满是不服气地嘟囔着。
云淡不由莞尔，随又敛了笑，“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有什么好惊讶的，我还看到过有个高二的女生在放学后偷偷把一封情书塞到沐秋水的抽屉里。”
云淡咂咂嘴，不知道说什么好。
有人给沐秋水塞情书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还有人幼稚地塞了零食，高二下学期那段时间简直不要太频繁。
沐秋水对它们的态度从来都是把信带回去烧掉，零食塞她肚子里，有没有女生写的情书，云淡就不知道了。
“喜欢这东西根本不是人能控制的，与其为了不相干人的看法畏首畏尾，不如坦然面对勇敢的去告白，喜欢谁是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人没有关系。”
耳边又传来老气横秋的口吻，搭在肩头的手好像在安慰一个大人的故作成熟的孩子，搜肠刮肚想着自己的安慰字词。
“如果是你，你会告诉她你喜欢她吗？”
“真要喜欢到想告白的地步的话当然会啊！”
“如果你家人反对呢？”
云淡期骥地看着林佳一。
“不会的，爸爸妈妈最疼我了！他们也说过，只要我喜欢的他们都会极力支持我。”
回答来的很快，一如先前的笃定。
“……谢谢。”
好许，云淡回去笑意，清清浅浅令林佳一怔愣了神。
很快，回过神的小班长急急忙忙绷起脸，扬着脑袋说：“没什么好谢的，就当你给我糖的谢礼吧。”
说完，林佳一又朝着寺庙架起望远镜，开心的情绪毫无保留坦露在脸蛋上。
或许是运气好，她又看到了自己的好友，骂骂咧咧的不满又混在唱诵的佛歌里在耳边张扬。
云淡望着天空，思绪杂然如一团麻线。
真的有那么说出口吗？
被拒绝了怎么办？爸爸妈妈会支持吗？被厌恶了还能调整得过来吗？
——————
沐秋水的日记本：
阿姨说要带淡淡去城郊的寺庙求个保佑，我不信这些，甚至觉得祂们的存在是极其可笑的愚昧，但是今天，我愿意愚昧一回，希望那个地方能给予她一点心安就一起去了。
祂们似乎还是有点作用，回来的时候，我看到她时不时会有点激动，像是下一秒就会对我们说出压抑的心思，让我忍不住期待她会对我说我想要听到的话。
“妈妈……我、我喜欢阿水！”
“我可以……喜欢女孩子吗？”
紧闭的浴室内，换气扇呼呼转动，老旧的机鸣将徘徊在浴室的自言自语轻巧盖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