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水怎么来了？”
“不欢迎？”
“不，欢迎。”云淡轻轻笑笑。
就这时，李湘琴突然起身，“时候不早了，余下的时间就留给你们两个同龄人吧。”
“淡淡，记得早点睡，有什么事就喊妈妈。”
母亲的手掌轻轻抚过湿哒的长发，留下的温柔让云淡心中的愧疚如同雨前阴云越聚越浓。
对着那双眼睛，张启的唇却轻快地说着：“知道了妈妈，晚安。”
“晚安。”
李湘琴轻轻回笑，拍拍云淡的肩膀从她身边走过。
云容跟着上来，在同样的地方落下自己的问候，“小淡晚安，好梦。”
“晚安，姐姐。”
回复的问候亦不变的轻快，房门咔的一声轻轻关上。
垂首，偷偷攥了攥拳。
再抬头，已然还是先前的轻快。
“淡淡，过来坐着，我给你把头发吹干。”
不知何时，沐秋水手里多了把吹风机。
云淡犹豫了下，走到沐秋水身前的椅子上坐下。
风机呼呼的吹响，强风吹动了湿哒的长发，也将宽大的t恤领口吹开一个不大不小的弧度。
沐秋水站在身后，居高临下眯了起眼，在发隙间徜徉的五指微微曲起。
吹拂的暖风，湿染在手心的凉水，仿若冰与火的厮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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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秋水的日记本；
那样乖巧的她…我真的、快把持不住我自己…
安静的走廊，空无一人的楼梯，空空荡荡，踩在阶梯上的脚步声仿佛是落在心上，重若雷霆。
望着眼前再熟悉不过的景象，云淡退怯了上去的步子。她知道，上去就会有一双眼睛看着她，是楚沫的，也是其他人。
有时候，梦的真实度仿佛就是记忆中的某个场景，它将记忆的场景还原，却又篡改了记忆的过程。
这里是和楚沫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还记得那时的仰望，楚沫就站在阶梯的最高处，穿着白色小洋裙背着书包，夕阳的光洒就落在她身后。
回想当初的场景，云淡不由自主向上望去。
洒落走廊的夕阳一如记忆里神圣、温柔，漂浮的尘埃飞舞，一个身影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这么晚了，同学你还不回家么？”
稚嫩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像夏日随风摇摆的风铃般清脆。
“你……看得见我？”
云淡低下头，年幼的自己站在身前仰望。
“当然啦，为什么看不见。”
“那么恶心的人挡在面前，怎么看不见！”
再度抬头，晃动的光线刺痛了眼睛将身影模糊，从走廊上吹来的风拥着憎恶四面八方袭涌，一字一句仿若把把利刃从手心扎过。
模糊的身影后，一双眼睛兀然睁开。
就在同一时刻，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线随着眼睛的睁开猛然牵动心脏，丢浸在凉水中，一股颤栗的悸凉扩向四肢百骸。
身后，一道黑暗旋转着吞噬一切，脚下笃实陡然落空。
醒过来……醒过来！快醒过来！
云淡大喘着气，空荡的脚下是她无所适从的不安，四下张顾的瞳孔里斥尽惶恐。
快醒过来……求求你……
云淡冲着黑暗大喊，可嗓子像是哑了似的，一如既往发不出声来。
就在放弃之时，无尽的黑暗深处又传来希望的召唤。
“……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那是一段吟唱的悠远空灵的佛号。
云淡还记得这段旋律，记得这段平心静思的木鱼声。
那是奶奶离开的时候，床头放的放音机里吟唱的佛号，还有钻入鼻中的，点燃的香的味道。
九月第一场雨后的山林清新静雅，唱响的佛号徜徉在宁静的老亭中。
云淡从睡梦中缓缓睁开眼，模糊的视线循着吟唱的佛号望去。
声音是从一个老者身边传来。
眨眨眼，被泪水浸润的视线看到老者身边的便携式放音机。
老者杵着拐杖坐在那，眯着眼睛打着盹。
云淡轻吐了口气，转而望向远处的天空。
雨后的新阳比平时更为刺眼，饶是初晨的此刻，照射在眼里的光芒都带着一股刺痛。
云淡很是不适别开了视线，模糊的视野里映入一座庄严的宝殿。
宝殿前是乌泱泱一片人潮，有人拥着信仰，有人怀着祈望，有人端着无所谓的态度，捧着手里细烟袅袅的长香随人潮，步入象征美好的宝殿。
今天是初一，是上香的日子。
勉强算半个佛信徒的李湘琴起了个大早，带着云淡和自荐跟来的沐秋水来了南城最大，也历史最悠久的寺庙上香祈福。
说白了就是为云淡而来。
可偏偏，云淡一到这，就看上了寺后山的凉亭，香没上，佛也没拜，就这么睡去了。
或许是惩罚吧，就又做了那样的噩梦。
回过思绪，目光怯怯越过亭子栏杆向下俯视，旋即畏惧地躲开。
云淡自嘲地笑了笑，便换了姿势。
视线又落在身旁。
不高的个子，戴着一顶鸭舌帽，帽下是一架双筒望远镜，看起来是挺昂贵的高档货，镜头毫无尊重可言窥视着寺庙。
“讨厌的马琳！讨厌的马琳！讨厌的马琳！”
一旁平心静思的佛号仿佛被她置若罔闻，跟复读机似的怨念，萦绕在小小的身子上头挥之不去。
今天周日，六中难得放了个全天假，什么妖魔鬼怪在今天都现了个原型。
有的人在学校是重点班友善骄傲的小班长，在学校外却是个尾随老手的变态人士！
有梁洛洛的地方九成会有林佳一出没的踪迹，这是云淡两年来得出来的结论。
今天梁洛洛也来了寺庙，因为马琳的妈妈是虔诚的佛信徒，每逢初一十五不论风雨都会来上一炷香。
马琳的妈妈把马琳也带了过来，总是形影不离的梁洛洛就来了，总是跟在她身后的林佳一自然而然也来了。
只是林佳一没有再像以前一样像条小尾巴跟在梁洛洛身边。
或许是答应了梁洛洛，去长大了吧。
也许不是。
“气死我了！这个马琳一点眼色都没有，被人看见怎么办！”
思绪恍恍间，云淡听到林佳一的气愤。
回过神，小班长气急败坏跪坐在亭边的石栏坐上，气呼的眉间不掩她的担心。
云淡下意识往庙方向望去，距离只能让她看到人的轮廓，而无法分辨谁是谁。
悻悻收回眺望的目光，云淡又看向林佳一，后者气已消，但眉宇间的担忧迟迟不下。
再度架起的望远镜继续窥视，可哪那么容易。
今天的寺庙人很多，一不留神就容易没入人海。
林佳一望了半天没能再找到好友的踪迹，只得悻悻放下望远镜。
失落不掩于面。
“吃吗？心情不好的时候吃点甜的能让心情变好。”
耳畔突如其来的话声正如山上突如其来的一阵晨风，夹杂着清晨的凉意，打在身上激起一阵激灵。
林佳一就如一只受惊的刺猬，猛地抓起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横在身前。
“不好意思，吓着你了。”云淡浅浅笑道，递出去的奶糖却没有收回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