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白。”小伙子上下打量我们。见有女兵,眼睛一亮。
“他们没出过海,你可有点儿思想准备。”老洪压低声音警告小汪。
“哦,那会很艰苦啊。”小汪看着我们说。
“没关系,算考验吧。你们能行,我们也能行。”我说。
“我们习惯了。没关系,就是难受点儿,一下船就好了。”显然,小汪说的是晕船。
不就是晕车的感觉吗,还能怎样?我心想,没太在意。
“为什么不多带青菜?”
“青菜在仓里就得烂了。”小汪说。
“哦。那战士们很少吃到青菜呀?”我问。
“可不是。不过有真空袋装干菜。”小汪回答。
“所以守岛战士的生活很艰苦的。”老洪插话。
我们上了船,进了一间舱室。这是一艘由叫不上名的军舰改装成的运输船,算半武装状态的军用补给舰。
放下行装,我们登上甲板,等候开船。虽然多云,看不见太阳,但甲板上热烘烘的,空气里混杂着晒热的金属味儿、海腥味儿和油料味儿的气息。
“行吗,张大少爷?”我逗张辰。
“怎么不行?你行我就行。”张辰说。不过听出来了,帅帅语气里已经透出对前途未卜的隐约不安。
我看丫头。小妹眯着眼睛往远处看,挺镇静的样子。
“怕不怕?”我问。
“怕什么?我是军人呀。不像你,冒牌儿货。”
“好,出海谁也不许叫苦。听见没有张辰,可不许哭啊?”
张辰上来就给我一下子,说:“谁会哭,像你?”
“他哭过吗?”丫头很有兴趣地看看我,看看张辰,问。
“哼!没少哭过。”张辰说。
“真的呀,我以为他是铁石心肠呢。”
“你呢?”我反问。
“我……”张辰怪不好意思地样子,不知如何说好。
“辰哥是那种特重情分的人,肯定感情丰富。”死丫头,小嘴巴真会说。竟然让张辰躲过去了。
“怎么还不开船,都两点了。”帅有点儿沉不住气了。
我看见小汪拿着个大文件夹快步走来,说:“该出发了。”
果然,小汪一上船,就有人把桥板撤掉,解开缆绳。随着“呜——”、“呜——”两声汽笛响,船咯噔一下,动了起来。
左舵,左舵。船头调转,永兴岛流转到了我们身后,舰向港口出口处驶去。
我们三人扶着船栏,等军舰驶出防波堤,驶进蓝色海洋。呵呵,身后一定有许多眼睛正从不同的地方看着我们。
舰一出防波堤航速明显加快。海风蓬蓬吹来,那船像电视里看的海豚似地,几乎是跳跃着往前冲。湛蓝的海水十分透彻,但又深不可测。这艘在海港里的庞然大物,眼下变成了一片随波逐流的树叶。
两个战士拿着橙色救生衣来到我们身边,说:“风浪太大,上甲板就穿上这个。”
我们接过救生衣,没穿,因为心一会儿提到嗓子眼上,一会儿被拉到肚子下边,中午吃的饭像石头一样,沉甸甸地堵在心窝儿里,我们全在甲板上呆不住了。
一进船舱,张辰就呕吐起来。我扶他躺下,自己也忍不住呕吐了。丫头挺沉着地帮张辰系好安全带,又来照顾我。
“你自己顾自己吧,别管我们了。”我话音刚落,丫头就转身往污物桶跑,哇!也吐了。
现在真是谁也顾不上谁了。三人躺在很窄的床上,身上扣着安全带,一动都不想动了。
头疼欲裂。虽然中午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可还是想吐。嘴里先是胃里翻上来的酸水儿,后来成苦水儿了。最难受的是,人躺着没动,肚子里的五脏六腑却随着船身的摇摆翻来覆去,先是绞痛,随后便成了拧毛巾一样的拧痛。眼看帅帅脸色由苍白变成青绿,嘴唇由黑紫变成灰白。不过,我估计我也那样。丫头紧闭双眼,像失去知觉了似的躺着一动不动。
小汪下到舱里,走到我身边,说:“怎么样,能行吗?”
我说不出话,用手表示我们会坚持到底的。
小汪笑笑,安慰我们说:“第一次上船全这样,没事,一上岸就好。”
小汪走了,帅艰难地爬起身。我问:“怎么了?”
帅还没开口,一股黄绿的液体就从嘴里喷了出来。
“躺着,起来干什么?”
帅帅捂着肚子,示意要去卫生间。
我下了很大的决心,也爬起身,去帮帅帅,我们互相扶持,来到一个两米高、只能容一个人的小舱室,帅刚褪下裤子,就水泄起来。过了半天,帅还蹲靠在那里。我问:“完了吗?”
“还想拉。尿不出来。”船颠簸得厉害,要想小便是一件很艰难的事。不是不想,是很想但尿不出。
“快出来吧,我也忍不住啦。”我肚子绞痛,也要拉肚子。
帅艰难地站起身,差点儿没摔倒。提着裤子,让我进去。
当着帅帅的面,哗啦啦喷出如污水一样的稀便。肠子往下沉,那感觉好像也要一起拉出来一样。
“回去吧,看我干嘛?”我冲帅说。
“还没尿出来呢。”
“早知道这样,应该带尿不湿来。先回去吧,不停船是尿不出来的。”
张辰又躺回床上。
在痛苦的煎熬中,一动不动能把痛苦降到最低程度。
我来到丫头床前,伸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一下。吓了我一跳,丫头脑门儿冰凉。
“甭管我,去照顾辰哥吧。”丫头闭着眼睛说。看那样真好像是命如游丝,悬于一线了。
“想大便就在污物桶里,别往厕所摸索了。”我说。
“嗯。”丫头竟然乖乖地答应了。
我又到行李包里,翻出卫生卷纸。扯下一大条,叠成厚厚的纸垫,给丫头塞屁股下边。丫头挺痛苦地苦笑一下,抬了一下身。我俯身在她唇上深深吻了一下。
又给张辰扯下一大条卫生纸,叠好,去解帅的裤子。帅有气无力地说:“别忙活了,多难受,快躺床上去吧。”
“抬屁股。”帅不好意思地抬起屁股,让我把纸垫塞他屁股下。“再想大便就在床边的桶里,别去厕所了,别摔倒碰破头。”
“嗯。真抱歉,没能照顾你。”帅歉疚地说,连眼睛都懒得睁了。
《南海椰风》(18)
船速减缓了。晕船症状缓和了一些。
我爬起身,一阵眩晕,差点没摔倒在舷梯旁。回头看看帅帅和小妹,两人双目紧闭,一动不动。我打消了叫他们的念头,自己爬上舷梯。船停在海上,随着波涛起伏。几个橡皮筏子围在船旁边,正接从船上卸下的物资。不远处有个白沙椰树的小岛。岸边站着穿迷彩服的战士,又招手,又喊话,有两个筏子已经满载而归,被战士们接应到沙滩上。
小汪正指挥装卸,见我上了甲板,走过来说:“特难受吧?”
“呵呵,可不是。到啦?”
“没有,这是途径的岛礁。”
“我们什么时候到?”
“明天清早吧。”我一听,倒抽一口冷气。还有十四个小时呐。
小汪鼓励我:“没事,开始都这样,不是生病,一上岸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