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睡得很不踏实，一个梦境反复出现，我站在一个雾气弥漫的路口，没有人也没有灯，我茫然四顾，白色的幌子瑟瑟抖动，我惊恐地朝一个方向狂奔到岸边，我不会游泳，无法纵身一跃，也不敢再退回去...然后我醒了，满头大汗。

下午去市局送了整改材料，接待的是个级别相对较高的老师。他把我的材料放在一边，指挥我给他的一个文件排版、检查错别字，然后打印、装订。我态度谦和，让干嘛干嘛，只要我的材料一次过怎么都行。忙和完他的事，他要去趟省局。

“老师，那我的材料怎么办？”我一看情况不对，赶忙问。

“车里说吧。”张老师回答。

车里？难不成我还得继续作陪不成？我跟着他上了车，在车里把整改材料口头汇报一遍，张老师虽然在开车，还是很睿智地提了两个问题，比如旋光仪要规定清楚预热时间、反应釜清洁验证取样方法应该更详尽等等。我心想这忙和半天不会还得二进宫吧，那还不如速战速决，于是我试探着说：“谢谢您的宝贵意见，我这就回去改正。”哪想他话锋一转，“不用了，就放我这吧，我会上交的时候会再组织一下语言。”“那现场核查呢，您什么时候去？”“都是小问题，我相信你们能整改到位，有时间再说吧。”不但不用二进宫，这个有时间再说明显能不查就不再查的意思，我见状大喜，立马说了谢谢，还恭维了他几句，他笑而不语。

到了省局，张老师进去办事，让我给他看车，他去了二十分钟左右就出来了。说还要去质检中心，并没有让我下车的意思。

既如此，我只好先开口：“老师，还有我什么事吗，没有的话我就先回去了，刚领导打电话找我有事。”我朝张老师扬扬手机。

“你着急的话就先走吧。”他欲言又止。

不着急的话我是不是还得把他车底坐穿才让我走，政府部门白用我们企业的人还真不少见，我们还得装作甘之如饴的样子，就怕人家突然拿出“公事公办”的扑克脸。张老师在一个路口停车，我笑着跟他告别。微笑的确好看，但一直笑却挺累的，尤其在你没心情笑的时候笑就更累。

我往附近的公交站走去，走了一段发现凝的单位竟然就在对面，以前怎么没注意过。我不确定凝在不在单位，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猜猜我在哪？”

“真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不会在我单位楼下吧。”过了一会凝回。

“人太聪明天打雷劈。”我发了个大笑的表情。

刚发完消息就接到凝的电话。

“怎么没看到你人？”凝问。

“姐姐，你是坐火箭出来的吗，我在对面公交站呢。”我边说边往靠近凝单位的方向走去。

远远就看到凝清瘦挺拔的身影，她长裤、t恤，带了框架眼镜，显得斯文脱俗，她抿着嘴角微笑地望向我。

“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凝打趣道。

“工作风呗，正好在这附近办点事。”我说。

“哦。”凝应了一声接着说：“跟我来。”

她把我领到一辆车附近，从后备箱里掏出一个纸袋递给我，我拿出来看是羊肉泡馍和龙须酥，当年在西安的时候没少吃。

“呀，真有好吃的，爱死你了。”我开心地说。

看到我两眼放光的没出息模样，凝一脸嫌弃。

“快到晚饭时间了，一起吃点去不？”凝问。

“好啊，我请客。”我说。

凝打量着我，摇摇头。

她带我去了附近的一家东南亚餐厅。餐厅掩映在葱茏的绿意之间，门窗桌椅清一色是木质的。门口摆放了各式的植物，有阔叶的，也有开花的，还没等服务员过来，一条小松狮摇着尾巴屁颠屁颠跑过来，一路铃声清脆。小松狮眼珠乌黑清亮，眼巴巴地看着我，我伸手摸摸它，它的尾巴摇得更欢了。我们在门口的一桌坐下来，桌上的花瓶里插了一株百合，我拿起来闻闻，清香扑鼻。脑子里突然想起evan送我花时的情景，跟现在如出一辙，顿时没了兴致，把花推到一边。

一身绿衣的服务员走过来，半弓着身子，让我们点餐。我没来过，就让凝随便点，好吃就行。凝也并不谦让，娴熟地点了几样。

“没想到这闹市中还有这样一个雅致的地方。”我环顾四周说。

“闹中取静自风雅，这的老板是个很有品味的人，在泰国待过很多年，东西还是很正宗的。”凝说话的时候一直看着我，“你是不是不太开心？”凝问，即使看起来满脸漫不经心，她也总能注意到别人细微的表情变化。

“没有。”我皮笑肉不笑。

“其实...我跟evan在一起了。”过了一会我说。

凝微怔了一下，她低垂了眼睑，很快又抬头看着我说：“那很好啊，怎么闷闷不乐的，evan应该很幸福吧。”

“我不知道，总觉得我们之间了解的不够深。”我说。

“慢慢来吧，感情经常会先于理智。而且人都一样，越是喜欢，越是想了解得更多。”凝说。

“或许吧。”

像按下了消音器开关一样，一顿饭吃的两个人都很沉默。吃完饭，我们一起往回走。凝要继续工作，就把我送到公交站，她看着我上车，车拐弯时候我回过头，看到凝双手插在裤袋里，仍然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个安静绝尘的王子。

下车往家走的时候，我惊讶地看到evan的车停在路边。我停下脚步，evan从车里出来。

“什么时候来的？”我问。

“刚到。”evan说。

“你怎么样，好了吗？”我问。

evan没回答，径直走过来抱我。

“别这样，在马路上。”我挣扎着要甩开evan。

“我想你了。”evan说，她使劲把我抱得很紧。

“我知道，你先放开我。”

“你想我吗？”evan问。

“当然了，我们去公园那边走走吧。”我说。我急于让evan放开我，因为小艾通常这个时候回家，而且小区里也住着一些其他半生不熟的同事。

我和evan朝附近的森林公园走去。落日的余晖穿过林间的枝叶，暖暖地打在我们脸上，像镀了一层柔和的金色。evan穿着修身款的浅蓝色衬衫，是我最喜欢的清透纯净的颜色。她转过身来看我，眼睛亮亮的，荡着笑意，她的宠溺眼神总让人觉得自己就是那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而我现在，越来越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今天面试怎么样？”我问。

“前台还是不太满意。”

“那接着招吧，总会有满意的，现在经济不好，找工作的人很多。”我说。

“没想到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岗位反倒这么难招。”evan皱了皱眉头说。

“我们车间有个女孩不想干了，看她形象、谈吐都还不错，人也挺机灵的，就是没做过前台，要不我给你问问看？”我说。

“行，你问问吧，我这边也招着。”evan说，然后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对了，后天小乔生日，晚上有个party，一起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