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馋民吧你。”凝回。
到单位换了工装,戴上安全帽,先去工地转了一圈。工地规划的面积很大,离办公区又远,一来一回一个多小时就过去了。进门时,看到项目总监正在训斥我部门的一个男同事吴波。
“有你这么上班的吗?单位给你开工资是让你来淘宝的吗?”总监满脸怒火。
“总监,我七点多就到了,在这忙一早上了,就刚刚想给孩子买个隔尿垫,我真没耽误工作。”
“说你这还一套一套的理由,你是第一天上班吗?第一,单位任何时间都不允许淘宝。第二,你觉得你工作真的尽力了吗?b5项目进度计划排的那叫什么东西,照你这速度我们拿完证单位都熬关门了知道不!”总监继续连珠炮地数落吴波。
吴波低着头,一声不吭,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看向吴波那边。我悄悄走回座位,尽量不发出声音。自从副部负责异地项目以来,总监对我们部门就不是很满意。副部请长假之后,总监来我们部门更是脸拉的老长。没想到这回的不满直接赤裸裸地宣泄在部门普通员工头上,其他部门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呢。
“你免半月的奖金,从今天开始,我通知信息部屏蔽一切购物网站。”总监掷地有声。
一上午,吴波都闷闷不乐,还有些走神。中午吃饭,吴波一个人坐在角落的位置。吴波是个工作很认真、很随和的人,专业方面懂的也很多,我刚来这个部门时,很多不懂的问题向他求教他都不厌其烦。今年,他刚有了宝宝,本来很开心的事,不想媳妇和婆婆却频频闹矛盾,再加上孩子总生病,搞的他焦头烂额。
“吴哥,还不高兴呢,谁不知道你工作什么样儿啊,那口碑杠杠的。”我故意活跃气氛。
“他就是看咱部门不顺眼,你看开会也老给我们脸色看。”吴波说。
“他是搞生产出身的,肯定看不上我们质量口的,觉得咱们指手画脚瞎曰曰,但咱们做的哪一点不是为了公司好啊。”我也颇有不满。
“其实还是咱领导不行,一天跟甩手掌柜似的全指着咱们,也不道他都忙什么。”吴波说。“我也是够倒霉的,上那么几分钟网还被总监抓住了,靠门口的座位太衰了,赶明儿谁走了我立马搬。”
“你要是不爱坐门口,咱们可以换,我坐哪都一样。”我说。
吴波眼里突然闪过一丝亮光:“真的假的?你不介意?”
“我真的无所谓。”我说,没想到的是,这一次的换位置,后来竟给我换来了好运气。
这几年市场环境不好,尤其东北这样以实体经济为主导的地区,逐渐开始走下坡路。传统大型企业效益差裁员的多,民营企业福利待遇很难正规化。机会不多,找工作的人却多,很多朋友换来换去都很难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在这种情况下,很多人反倒愿意投身教育这个号称朝阳产业的行业。所以evan的公司虽然刚成立,但投放广告后应聘的人一直不少,加之之前一些朋友的帮忙,所以进行得还算顺利。最让evan开心的是,她曾经的一个同事lisa,在原单位跳槽后已经做到分校长级别,因为生孩子耽误了一年多没上班,这次被evan请来重新出山。市场、前台、咨询、销售都是全职,教师这块为了节约成本,除了evan本人也授课之外,只招聘2名全职老师,其余均为兼职老师。
evan觉得我本身理工科出身,英文也不错,可以试着备一些出国学生的理科课,毕竟二者兼备的人才比较稀缺,还能多赚些钱。我觉得她说得有道理,也对课时费比较心动,就让她给我买了书,不过因为那段时间忙,所以一直看的比较慢。
她们单位成箱的传单,派发时大家倾巢出动,没事的周末我会帮着他们发,大街上、地铁里到处都有这个新成立的小公司员工的足迹,省去雇派发员的钱了。
evan不定期跟海龟朋友们聚聚,除了维系朋友关系,还有部分原因是商业目的。因为那个圈子的人,非富即贵,周围出国的人自然也多。但我很少跟她去,因为我总隐隐感觉自己融不进去。那个时候,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中国人在中国见面,聊天要用英文,我也不明白为什么大晚上要去陌生的地方跟陌生人搂搂抱抱。后来我逐渐想通了。是的,社会阶层不同,决定了我们的所见所想都不同,你可以保留自己的意见,但谁也没有权利站在道德制高点去评判他人。当我们拥有的不够多时,我们用尽力气去做的无非是想摆脱自己所处的阶层,而这其中起着极为重要作用的就是金钱。一旦我们拥有的足够多,谁能保证自己不会失掉奋斗的决心,因为你过去所做的一切努力都不再有意义;谁能保证自己不心安理得去享受自己的特权,因为这不费吹灰之力、再自然不过;谁能保证自己不在长夜未央里寻欢作乐,因为这样的堕落充满刺激与快感。生活的意义,说穿了是自以为是的人类给自己下的催眠药。当我们热情地歌颂真善美,尽情地享受生活,你不曾想过自己每天对各种动物的尸体煎炒烹炸是件极为残忍的事情,比猎豹咬断角马的脖子更为残忍。我们要不断催眠,一代代地催眠,直到让自己相信自己是对的。
周二下班,给evan打了电话,电话里她声音蔫蔫的。问她怎么了,她说好像发烧了,浑身酸疼没劲。问她有没有退烧药赶紧吃了,她说不知道她妈放哪了,我说你妈呢,她说爸妈都去大爷家了,我说你大爷怎么了,她说住院了。我让她躺下休息,自己马上就过去看她。
我匆匆把体温计和退烧药装到包里便出门了,室友小艾说我这么着急赶去投胎啊,我说投胎的没空跟你废话,咣当一声人就没影了。到了evan家,她没精打采地给我开了门,又把自己塞进被窝。我伸手摸摸她头,好烫,赶紧倒水给她喝了药。
生病的evan像个小朋友,大热天盖着被子还嫌冷,非拉我也进去跟她一起躺着,第一次跟evan同床共枕竟然是这种情况。我们面对面侧躺着,evan搂着我,温热的身体紧紧靠着我,她看看我,然后闭上眼睛低声喃喃道:“你来了,真好。”
“你需要,我随时都会来。”我在她耳边轻声说,头在她脸上蹭了蹭。她把我抱得更紧,过了一会儿,我以为她要睡着了,结果evan又嘟囔道:“小火炉,真好。”
“是不是烧傻了。”我痴痴笑她。两个人紧紧相拥的感觉真好,彼此的心跳呼吸连接在一起,而我们都是如此地需要彼此。
渐渐地,我们都睡着了。再醒来,我是被热醒的,浑身包裹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身下的一只胳膊也麻得没了知觉。我轻轻掰开evan的胳膊,掀开被子一角起身下床。看看表,已经七点多了,我们都还没吃晚饭,估计evan醒来就该饿了,生病的人不吃饭肯定是不行的。我收拾好包,准备下楼去买点吃的。要走的时候,我瞥见书桌上的电脑显示屏虽然黑着,但主机还开着,我心想反正也不用了就走过去关掉。电脑旁边有一个厚嘴唇笑得很夸张的小人,这么眼熟呢,这不是我上次捐东西时打包的小玩偶么,难道是evan打开来看然后留下来的么,真是个可爱的人呢。没想到的是,接下来看到的东西让我彻底傻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