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人说的。”sophie补充道。

许小麦吃惊的是sophie用了一个“自己爱的女人”，她意味深长地看了sophie一眼。她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说这个话的人完全可能是个男人啊。

莫云非大笑起来。“你们俩好有态度、好有腔调！这是我听到的对红酒最妙的评论。女人和红酒，有意思。”

许小麦有抿了一小口酒，她提醒自己，今天要避免一口意面一口酒的吃相，寇彦儿当年批评过她。

“这是别人的观点，不是我的。”sophie拿起面包，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我对红酒和各种食物都不太会评价，味觉很难用语言描述，却很容易判断好和坏、喜欢和不喜欢。女人完全相反，很容易用语言描述，但是很难判断好坏和喜欢不喜欢。”

sophie又塞一小块面包嘴里，她似乎饿了，“你们能懂我吗？”

许小麦点点头，寇彦儿就是这样的女人。你无法简单说她是好还是不好。

但是再一想，说那句话的人也有道理，她随便地评价寇彦儿会不会正是出于自己的轻浮呢？

这几天的会议和失眠让许小麦太疲倦了，她不愿意再想起寇彦儿，但是身处这个城市让她着了魔地想念。她又啜了一口酒，等待含量很低的酒精来松弛她紧绷的神经，安抚她的焦虑。

接下来的时间，她听见sophie和莫云非在说话，但是又像是什么也没有听到，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时有时无。

她扭头看向窗外，街灯简直像红眼珠。

8.

服务生打断了许小麦的恍惚，sophie的牛排最先被端上来。

sophie对莫云非摆了一下手，“先不谈我的工作，我要开始享用我的牛排了。”

许小麦错过了什么她不清楚。至少应该听一下她们俩讨论sophie的工作吧？切身相关的事都提不起兴趣了？许小麦提醒自己要振作起来。

莫云非与许小麦的眼神又相遇了，她们对sophie的食欲做了心照不宣的评论。

sophie仔细地咀嚼着一小块牛肉，频频点头。“牛排也好吃。”

看起来sophie真的只会用好坏来评价食物。

莫云非和许小麦的食物陆续上来。大家经过起先几口的“充饥吃”，终于回归淡定的“交流吃”，即边吃边聊。

“这么大一块牛排你能吃下吗？”莫云非对sophie的食欲和胃口很是好奇，而且她暗暗琢磨着sophie的胃不会是被撑坏的吧？

“好吃就没有问题。”sophie毫不在意。

“你这要气死多少女人呢？吃这么多还可以保持完美体形。”

“我最近有去健身房。”sophie边说边放下刀叉，将衬衣袖网上推了推，将漂亮的肌肉展现给她们看。脸色很是炫耀。

莫云非和许小麦看到健美的肌肉总体是一脸漠然。显然都不好这一口。

“你还练肌肉？女人练肌肉的不多吧。”莫云非穷追猛问，她早年留下的职业病。

“我的教练给我的建议，女人只做有氧运动是不够的，需要一些无氧运动。我在美国每周会去找教练，在中国很困难。我在北京不能跑步，一跑就会咳嗽。一般只能在健身房。我看广州的天气不错，你们跑步吗？”sophie已经是第二次抱怨雾霾。

“不跑。”许小麦和莫云非坚定地回答。

“可惜了，广州天气不错，我喜欢这里。”sophie再次表达了喜欢广州。

许小麦继续低头卷自己的意面，谈运动她就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跑步很乏味，左一步右一步，跑来跑去，无限循环。你看自然界的动物都是为觅食和逃命才奔跑，现在很多人，就是为能腾出胃的空间吃下一顿饭而拼命奔跑。”莫云非对此倒是有一大堆想法。

“啊对，你是作家！据研究，喜欢跑步的人多半不喜欢阅读，喜欢阅读写作的人也都不享受跑步。我可以拜读一下你的作品吗？”sophie似乎对莫云非的职业更有兴趣，远超过自己的工作。吃饭这么久了，她根本没有和许小麦谈论过工作上的事，甚至连公司的事情都没有提起。

“作家？云非是作家？”许小麦果真错过了很多她们俩的对话内容啊。她有些歉意地对莫云非笑了笑。

“哈，我那所谓作家的事说来话长，以后有机会再说。倒是你们俩啊，是我见过的最不爱谈工作的职场人。老板不问，员工不提。”

“工作和美食不能同时存在。如果你沉迷工作，你就感受不到食物的美味。工作也不能和朋友同在，如果你总是想着工作，你就没法好好对待朋友。”这样的话从sophie口中说出来，令许小麦吃惊。

“在你看来，工作就是享受生活的障碍吗？”莫云非好奇sophie的想法，她不断提问，简直像在采访一个外国友人。

“工作是生活的基础，但是现在越来越多的人正在因为工作毁掉生活。如果你们不介意，我不得不说，这个问题在中国更加突出。来中国后，我很怕公司的同事一起吃饭，大家永远都在讨论工作。”sophie有点俏皮地耸耸肩。

莫云非视线转向许小麦，“小麦是例外吗？”

许小麦暗自庆幸，自己最近有些萎靡没有充分表现自己的工作激情，而且对sophie有戒心，才没有在sophie面前开始积极表演。

但是许小麦心里对sophie的言论很不高兴。sophie是典型的占尽便宜之后的高姿态，满满的优越感，她的美国身份让她有天然的优势，却在这里指责在职场厮杀得筋疲力尽的小职员。谁不乐意享受生活，跟情人纵情缠绵，跟朋友喝酒谈笑。但是你们高高在上的人举着鞭子驱使大家像牲口一样地干活。大家玩命地表现，讨老板的赏识，背后却被老板无情地嘲讽成不懂生活情趣不懂珍惜朋友情谊。

sophie与许小麦很少对视，听莫云非的话，便扭过头来看许小麦。也可能是好吃的牛排、法国红酒或者愉快聊天兴致的缘故，sophie脸色柔和了许多，“小麦，我需要一个在一起吃饭时不当我是老板而当我是朋友的人，你可以吗？”

“不行。”许小麦没来由地抗拒着sophie。她们在什么情况下都成不了朋友。

9.

“为什么？”sophie有点意外这个拒绝。

“不为什么，就是做不到。”许小麦等于没有回答而是赌气。

“这样的话，真是太遗憾了，我以为我们可以成为朋友。”sophie不怒反笑，并且笑着低头继续去吃自己的牛排。

对话到了这个份上，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许小麦也低头用叉子卷着自己的意面。她有些懊恼自己的失控。她不知道为什么对sophie有如此强烈的对抗心理，仅仅是因为怀疑她说了谎吗？或者是还有潜意识里的什么原因？

莫云非吃惊于许小麦对sophie的敌意和咄咄逼人，她不知道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无法否认，从旁观者的角度她欣赏sophie的观点，但是她也能理解许小麦的愤怒。

莫云非必须出面弥补自己惹出来的尴尬。

对莫云非来说，打圆场一点也不难。多年的工作经历和持续的阅读写作让她积累了不少书面知识和人情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