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虹今天也喝了不少酒,但是她是老江湖,并没表现出来。我今天在公司发现大家都称她虹姐,另外比她大的周岩鹰和另一个四十多岁的女性主管对她直呼其名。“以后我也叫虹姐吧,这样亲切些。”我借着酒劲儿,把称呼改一改,以后沟通上不用总这么端着。
“那我就厚脸皮应下了,”常虹也没客气,“谢朗咱们下去,你给我打个车吧,咱们方向相反,我也就五分钟的车程,你还是送肖总吧。”
“好。”谢朗先陪我们下楼梯站到平地上,然后小跑了两步去打车,常虹坐进车里,我们互道晚安。我的意识是十分清楚的,但是身体的平衡微微被打乱了,又穿了高跟鞋,和谢朗走向a4的时候只能选择靠向她防止摔倒。她意识到我喝多了,停下来先扶稳我。
“你也喝了酒,可以开车吗?”
“不能开的话我不会冒险的,您放心。”谢朗握住我的左手腕,曲肘把我支撑住。“车子就在前面,再坚持一下。”
也就二十几步,谢朗扶着我走过去,打开副驾的门让我坐好。我还记得自己扣好安全带。车子很快开上回酒店的路,谢朗脸色平静,把车窗放低一条小缝,车子依旧开得很稳。我的脑袋好像越来越清醒了,等她把车子在酒店车位停稳的时候,我解开安全带并没有下车。
“aboutfridaynight,ithinkwe’dbetterreachtoanagreementsincewearegoingtoworktogether.”(为了我们以后能一起工作,关于周五晚上的事,我希望我们能达成一个共识。)我用英文说是因为我不想在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听到谢朗回答是对我用尊称那种客气的语气。
“anagreement?…sure…”(共识?……。好啊。)
“ihopethatwedon’tjudgeeachotheronthatfirstimpression,andidohopeonetimepersonalintimacywillneveraffectsanyprofessionalrelationshipwehaveandshouldneverhappenagain.”(我希望我们双方都不要以第一印象来先入为主地来评判对方,这一次亲密行为不要影响我们的工作并且它不应该再次发生。)我说话的时候只看着汽车挡风玻璃上她模糊的脸。过了大概十几秒,我觉得谢朗看着我要说些什么,所以只好也转头与她对视。
“firstofall…itisimportantformethatyoushouldknowineverjudgedyouinanyway,iwouldnot.then,aboutfridaynight…ipromiseyouiwon’tcauseyouanytrouble,iknowmyplace.it’sjustathrowback,won’taffectanything.”(首先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一件事就是你要知道我从未试图评判你(这里是有否定、指责的意思的,不太知道该怎么翻译),我不会那么做,然后,关于周五晚上的事,我向你保证我不会给你造成任何麻烦,我知道我的位置,它只是一件往事,不会有任何影响。)谢朗的表情很严肃,今天晚上自宴席开始后的她是一个我完全不熟悉的谢朗。athrowback,那么好吧。我承认听完她这么说我伤心了,虽然话题是我引起的。不再看她,我去摸车门拉手打算下车。
“以后范主任的饭局会很多,他自己来的时候您照今天这个量喝就差不多了,如果刘秘书也在,您可以喝得更慢一点,多让刘秘书喝。一般刘秘书不胜酒力以后范就不会在劝酒了,剩下的我会安排,您稍等我送您上去。”谢朗用回客套的中文,话音还没落就推开门,向副驾走来。
我的情况确实需要她送到楼上,以免在酒店大堂搞出类似摔倒的窘境。她仍是曲肘握住我的手腕,拖住我一半多体重让我走得不是很失态。进了电梯,我还没有说话,谢朗自觉按了12层。我突然意识到,那天如果我没有要求她另开房间而直接用我自己的房间的话,她在到达房门前的时候就会明白我是谁,然后就不会有然后了。显然谢朗是知道公司在这家酒店1216和1226两个行政套房,剩下三四个长租房都在五楼。我只能知道谢朗是个公私分明的好员工,那晚在她掌握所有房间使用权的情况下,仍自己刷卡开了九楼的房间。是不是应该欣慰呢?我只能苦笑。
电梯上行,仍然扶着我的谢朗小声说,“明早您可能会在餐厅碰到范主任和刘秘书,正常应对就行了。”
我抬头看她,侧脸没有表情,这是一个27岁的职场经验丰富的谢朗。
“我会的。”
刷卡进门,谢朗松开扶着我的手,“肖总,晚安。”
“你进来一下,我有话问你。”
谢朗表情微显惊讶,还是进来反手轻轻关好门。
“我看了账面,各方面都比较合理,像范主任这一类的,回扣是怎么给的?”
“啊?………………这个明天我整理个说明给您看,今天太晚了,您先休息吧。”她身长手,越过我靠着墙壁的身体,把车钥匙放在门口矮几上。
“你把车开回去吧,今天太晚了,明早再开来接我。”
“不用了肖总,我就住对面。晚安。”没等我有任何回答,谢朗告辞离去。
十三,柴犬信长
正常的工作生活开始了,第二天上午,谢朗送进来一张纸,上面列了几个主要人物的回扣情况,出去前指了指碎纸机。我看了两遍,把该记的记牢然后毁掉了原件。接下来很忙,新官上任,审定预算,年度经营计划报告,应酬旅游局,银行,合作单位等一件件事情要按部就班地展开。我也暗中观察每一个员工,总裁太太(后面叫周总吧,简单一些)也是一个知人善用的高手,现在的工作分工井井有条,在职的员工都是符合智游企业文化的,做事认真,能把工作真正当成自己的事就这点来讲,我很幸运。另外一个幸运,不能不说,还是有谢朗在。
出于hr人的敏感,我查了谢朗之前供职的公司信息,该公司在谢朗离职后半年左右换了老板。原公司在企业信息公开网上查询到的法人叫谢启林,注册资本500万,经营时间15年。我又查了下关于该公司销售规模服务范围等,估算了一下如果易手的交易价格大概是多少。谢朗人事资料里公司留档的户口簿复印件中父亲的名字就叫谢启林。我做出推断,谢朗就是这家光电仪器进口公司的继承人,但是她放弃了继承权,所以谢启林只能在生意好的时候将公司转卖。无论如何,她满可以做一个开着豪车,游山玩水,偶尔做点投资的富二代,完全不用跑到智游来做一个拿着那么点儿薪水的员工。我渐渐发现了,谢朗并不是公司里的关系户,她做的最多,说的最少,成天总是笑嘻嘻的。复印机卡纸了要她修,电脑死机了要她修,开会连投影,调远程电话会议设备等等一切都是谢朗。我上任第一周的周四,赶上每个月一次和欧洲,澳洲合作旅行社分别视频总结的时间。谢朗提前把总结内容提纲送进来给我,“肖总,这是十点与澳洲xx社汇总的提纲,这是下午和瑞士还有伦敦汇总的提纲,您先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就按这个进行。”说完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