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中午，我到婆婆宿舍里去吃蛋糕。

本以为蛋糕早就送到了，可是上去后才发现，已经12点了，居然还没有蛋糕的影子。替我开门的是林雪明，她说，婆婆到街上洗头去了（婆婆手指还不能泡水，近期每周两次的洗头都要跑到街上的美发厅去解决），她去之前打过蛋糕店的电话，对方说蛋糕师傅回家吃饭去了，今天蛋糕生意太好忙不过来，要等到傍晚送，婆婆见对方说得在理，就只好同意了，然后先洗头去。

我去，这样也行？

我在来时，已先行吃了些东西，事实上对蛋糕的兴趣也不浓，只是想借机参观一下婆婆的住处。

传说爱上一个人，会爱屋及乌地爱上一座城市。

我自评远没达到爱上的程度，可居然最近也一直在谋划着找个机会逛一下婆婆的闺房。具体原因嘛，俺也不知道。

我本是准备好了满肚子的赞美之词来的，想象着这单身姑娘的闺房，一定是窗明那个几净、一毛那个不拔，不对，是一尘那个不染，白纱帐里粉床单，外加满室淡淡香。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惨淡。

糙，太糙了！

这是我对婆婆闺房的印象。

门锁是宿舍的原配牛头锁，居然也不换一下。这让从小就擅长用塑料片儿开牛头锁的我，看着就技痒不已，忍得难受啊！

卧室里有个大大的窗户，居然也不挂个窗帘。床就安在窗户下边。这天一亮，白灿灿的阳光就照进来，要是多赖会儿床，屁股被太阳烤焦那一定不会只停留在传说里。

床头是个布衣柜，不用动手摸，就能看出是质量很次的那种，显然购买的时候只想着将就的，我很怀疑如果多挂两件大衣就会把它压垮下来。质量是一方面，很重要的一点是，布柜的颜色好难看，它肯定没红白蓝帆布袋结实，却有着与红白蓝帆布袋神似的气质。

床尾是两张并排摆放的课桌椅。黑色的桌面，也不铺张桌布，就那么赤裸裸地摆了半桌子的零碎物品：润肤露等简单的化妆品、洗发精、沐浴露、牙杯牙刷牙膏、牙杯旁边居然还有一把鞋刷（我邪恶地联想了一下她万一没细看，把它当牙刷使用了会怎么样？）还有个小笸箩，里面放着一袋饼干，几包豆奶粉。笸箩旁边居然还有个小砧板，上面有一把水果刀。可惜水果刀不是插在砧板上面的，要不然多少也会从这凌乱里流点儿霸气出来。

课桌下面的垃圾筒，里面的垃圾都满出来了，幸好只是些纸团、塑料罐之类的垃圾，要是加点儿果皮之类的，我不敢想象她去倒的时候会不会顺便帮老鼠搬了家。

好吧，接下来该描述一下她的那张床的样子了。

其实，我一进屋，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张床，眼睛就被硌了一下。这床上的被子的颜色，相当可怕的有木有？被子是新的，可我从没想象过，居然会有人设计出这么难看的被单颜色，那颜色就像是市场上散落的卷心菜的烂菜叶，还倒了一碗浆糊进行搅拌后的效果，这样颜色的被子居然也会有人选购！被子没有叠，从造型看，它的主人应该平时很少惊动它折腾它，上床时掀个洞钻进被卷，起床后从被卷里钻出去。仅一米二宽的床，是贴墙摆放的，靠墙的那一侧还摆着一张床上电脑桌，桌上有个跟桌面差不多大的草绿色提包，提包旁边挤着两本书，书上的一卷卫生纸作势欲滚落。桌子旁边被子上面，还有一条毛巾，枕头旁边有几包心相印面巾纸，居然还有……一只袜子！

（44）

对婆婆闺房的美好向往，就这样被现实所见撕成了碎片。

幸好，乱归乱，糙归糙，还算没有糙得登峰造极：除了那个垃圾筒太满之外，卫生方面还是很不错的。要不，这样的布置，如果再配上一地一踩一个脚印的灰尘，那我估计只能含蓄地找个借口和这里老死不相往来。乱可忍，脏不可忍也。

隔壁林雪明的床铺挽救了我的视觉灾难。

被子的花色，是我喜欢的白底淡紫花儿，显得淡雅洁净，看着赏心悦目，枕头旁边放着一只可爱的史努比布偶，布偶下是一个苹果IPAD，IPAD下压着一本《读者》杂志。

被子也没有叠起来，只是简单地对折一下展平，不过造型效果跟婆婆床上的被子那是截然不同的，婆婆的被子像是被咬了一口的春卷，林雪明这个就显得很清新悦目。

我有些疲乏，一向有午休的习惯，今天却跑到这边来参观人家闺房，婆婆又不在，兴奋劲儿多少受了打击，疲乏劲儿就袭来了。

“你累吗？要不要休息会儿？”林雪明看到我打了个呵欠，问。

“嗯，有些困了。我在这边午休合适吗？”

“当然合适，你挑一张床睡会儿吧。”

我有心去婆婆的床上躺一会儿，可是一走近那个床铺，那个烂菜味颜色的被单就像一只无形的手，把我往外推，我在床边踱了几步，问林雪明：“如果我在你床上睡会儿，你怎么睡？”

“我可以去杜萍萍那边躺会儿，或是不睡也可以的。”

我于是决定在林雪明的床上躺下。

林雪明出去倒水，我脱了鞋子，换上包里带着的一件丝质睡裙，在她床上躺下。想想蛋糕事情还没解决，我开始拨打蛋糕店的电话。

“你好！安德鲁森。请问……”

“我是三中的老师，今天我学校的伍金花老师的蛋糕，我昨天就打过电话说明了上午十点左右送来，怎么你们又改变送来的时间了呢？”我的语气十分冰凉。

“是这样的，今天我们的蛋糕师傅有些忙不过来，刚才我们跟伍老师也商量过了，她说可以傍晚送。”

“少来，你们那不是商量，傍晚送是你们的主意而不是她的，她只不过在你们的一堆理由面前心软了屈从的好吧。昨天她都通知我们中午过来吃蛋糕，现在昨天约的朋友都来了半屋子了，你却告诉我们蛋糕要等傍晚才送到？现在就送来吧。”

“是这样的，我们的蛋糕师傅刚刚回去吃饭午休了，请问下午送可以吗？”

“我们的蛋糕是年初就订下的，你们的客人都比我们还早？为什么忙了大半天，我们的蛋糕还没有做出来？我不想多商量什么，你们把蛋糕师傅叫来吧，赶制一个蛋糕送过来。”

“这个……”

“别这个那个了，昨天我们打电话，你们说今天上午送，现在都中午了，你们还没有送到，如果等到傍晚，你再找个借口说蛋糕师傅吃晚饭去了，我们是不是要把伍老师的生日改到你们方便送蛋糕的那一天去过？”

“你好，请不要生气，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最快可以什么时间做好送到？”

“两点，可以吗？”

“两点我们要上课，不方便收。这样吧，一点半之前，你们必须送到校门口。”

“好好好，一定。”

我挂了电话，看着已进来坐在面前有一会儿了的林雪明，微笑。

“又看到我严肃的一面了，是吗？”我说，软软地伸出右手，摊在她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