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我深呼一口气,尽量不让她看出我的心情,最起码,她还是关心我的,路还长,慢慢来吧,不能要求太多。
“当然,你竟然吧唧嘴,还说梦话,像个小孩似的,太可爱了,上次怎么没发现?”她欣喜的说着,像个发现新玩具的小孩,在“上次”两个字吐出口的时候,她的音量小了下来,直至消失不见,然后低头。我一脸玩味的盯着她,上次?也就是说她早就偷看我睡觉了?是什么时候呢?她表情一僵,掩饰的把头发往耳后别,我知道她一紧张就会做这个动作,依旧笑着盯着她。
“我录下来了,这就是我的把柄。”她赶快换了个话题,把手机递给了我。
我盯着她接过了手机,对她的威胁完全不感冒,不就是睡照嘛,她拿了给谁看?再说,她舍得给别人看吗?(忽视我的自恋吧……)
子歌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从我手里夺过手机,可是太晚了,我已经看见了,她居然拿我做桌面,一张我大大的笑脸,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拍的。这也太那什么了吧?完全不符合林总的形象啊。原来林总冷漠的外表下是一颗娇羞的少女心啊她要是看到估计会拍死我!)
“快下来。”被撞破“秘密”的林大小姐红着脸命令,逃一样的下车,我坐在车里苦笑不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害羞什么,不过这种感觉确实不错,守得云开见月明啊。
开门进去,家里公用的部分很整洁,同租的妹纸没在。我很不想让林子歌进我的房间,很不幸,她进去了。
我的屋里一团糟,书报纸什么的到处都是,没洗的衣服满天飞,床上甚至还有KFC的各种纸质残骸。我羞愧的低下头,林子歌倒没说什么,夸张的踮着脚尖在我房里走了一圈,叹了口气,捡了几件我的开衫,几条裤子,拿了我的笔记本,匆匆的拉着我出了门。原来她只是来带我取衣服。
又回到车上,她终于还是笑出了声,“顾岩,你生活的像是在打仗,可悲的是,你的战场总是一团糟。”说实话,我很讨厌林子歌有点西化的作风,动不动说英语,指点国内种种不是,什么都要理性的对待,为此我们很有分歧。(这是后话)
我没说什么,我想她也不会懂。她端着星巴克在落地窗前翻文件的时候,我可能正大包小包的跟着总监天南地北地跑,她拿着刀叉切小牛排的时候,我可能在KFC啃着垃圾汉堡,她踏着一尘不染的高跟鞋徜徉在各大奢侈品门店的时候,我可能穿着几十块钱的衣服在挤地铁。她读着英文原著的时候,我可能还在用金山词霸,或者百度一下,诸如此类的事件,不甚枚举。我们在外人看来就是两条平行线,毫不相干。而我不是想找什么借口,这就是我们真真实实的差距,但要命的是,我爱她,这就是最大的不可抗拒因素,是的,我爱她,在无数不可能中的必然可能。
知道我家世的只有竹竿一个,她很想不通,我为什么不回去当我的“二世祖”,而是“六亲不认”的来北漂。我小的时候父亲常说“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他甚至把这句话挂在了书房里,但上次回去的时候,书房的墙上什么都没有。我知道有些东西在潜移默化的改变,父亲所期望的的,我悖逆的,他退让的,有些底线一旦被触碰,似乎什么看起来都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虽然我们表面上看起来更近了一步,但隔阂一旦出现,裂缝就不肯能修补。
我在我自己的路上,而这条路上没有父亲准备好的汽车,只有我自己的两条腿,因为我不知道如果我开了车是否有停下来加油的机会。所以我只有迈开两条腿拼命的奔跑。
众所周知,在北京,没有“人”自己闯确实难过,可我真的不想再靠父亲,纵然有很多过不去的时候,但我从不张口。我常常揣摩“子欲养而亲不待”的内涵,但我总没有想清楚过,我躲避,我闪躲,我总觉得我的父亲永远都是铮铮铁骨,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所以我想打败他,可我又害怕打败他,多矛盾。可能是我对他和母亲的事有芥蒂,也可能我生来叛逆,总之我就是不想接受他的援助,总想证明自己给他看。但我想,这和我追林子歌没有半毛钱关系,她要的不是钻石王老五,而是一个可以依靠,能够交心的PANTER,而我,一心只想照顾她,就这么简单。但你们懂得,自尊心有时候很奇怪,动不动跑出来折磨你的神经,偏偏我又是一个敏感的人。
在她开玩笑的时候,我闭上了眼睛,偏过头去,佯装睡着,其实心里并不好受,我想了很多,关于她,也关于我的家人。
林子歌把我接回了她家,时隔四年,我又踏进了这里。一路上我想了很多,杂乱无章的,看客们可能觉得我多愁善感,不像个理科生,但这就是我。
进门她让我去了主卧,监督我吃药,看着我睡下才轻脚走了出去。躺在有她味道的床上,我很快睡着了。
等我吊着胳膊从主卧出来的时候,天又快黑了,生病就是一觉一觉的睡到天黑。凉台上挂着我的衣物,房间里充斥着洗衣液淡淡的清香,糅杂着太阳的余温,客厅里是一片温馨祥和,厨房的灶台上的锅咕噜咕噜的响着,米香四溢。林子歌安静的在躺椅上睡着了,薄被搭在腰间,手里的书落在了地毯上,如瀑的长发搭在胸前,长长的睫毛微微地动着,沉静的像个天使。
一切都如家一样的温暖。
我笑着走过去亲吻了她的额头,像多年的老夫老妻一样,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第一个表情就是冲着我微笑。
“还疼吗?”
“不疼了,怎么不进去睡?”
“怕吵着你。”
我扶她起来,她走去厨房看粥,我走到沙发旁坐了下来。
“顾岩。”厨房里传来她的声音。
“嗯?”
“下午……”
“我知道。”我不想在这种求之不得的温馨时刻谈论不愉快的话题。
她走了过来,捧着我的脸,“看着我的眼睛。”极度认真,“对不起。”我忽然喜欢上了美国人的直来直去。
我握着她的手,点点头,往边上挪了挪,拍拍旁边的位置,“我们谈谈。”既然逃不掉,索性好好谈谈。
我把人的成长归类为思考,我觉得只有对自己行为有深刻的认识才有可能进一步深化思想,所以我愿意思考,可这和一般理科生解数学题的思考不一样,它没有特定对象,就是在某个特殊时间想起某件事,然后再想起另一件,可能我会否定自己当时的做法,也可能我会赞扬当时的抉择,也可能我没有答案,但是我思考了,我重新考量了我的行为,为再遇到此类事件做了报备。就像现在,谈话前的准备,我需要思考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