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十年（四十八）

日月忽其不淹兮……

回到我们的小窝后，接二连三地发生了很多让我和曾美玉都意想不到的事情。我和曾美玉，开始变得若即若离。

我和曾美玉在A市买了很多东西，手工的本子，小吃，邮票，书签……就是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竟然装了四个箱子外加两个书包。我和曾美玉一路上为这些行李操碎了心（劳动力主要是我，曾美玉那时候就有女王的架势了，在床上一躺，翻着她那本《战争与和平》第四本），我们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午夜了，我和曾美玉急急忙忙回家放下了行李之后曾美玉表示她受不了旅途的劳顿，要我去寝室接回两千万，她得抱着两千万解乏。

我得令，拿了点A市特产之后立马奔到楼下不顾那天坑爹的毛毛雨去开车，跑到了我亲爱的寝室，见面交接了礼物，和映山红、糖墩她们聊了好一会儿表示相思之苦后乖乖抱着两千万往家跑。

我在车上捏一捏两千万的皮毛，哎呀，我和曾美玉也就几天没在，这妞怎么就瘦成了菲姐的样子了？都怪曾美玉，总在家里听那些琵琶古筝的小曲，搞得两千万也以为古典瘦美人就是好呢？我心里说一定要好好对待两千万，今天晚上回去我会不顾我的身体给她加餐的。

我正在想着怎么给两千万增肥，随便的电话就进来了。随便丫的已经好久不联系我了，怎么今天忽然给我打了个电话？我不敢怠慢，把车靠路边停下来，接起电话。

电话里随便的声音变得低沉，她问，小清你有时间吗？我想见你。

我心里想，这随便又是闹哪般啊？我就说，我和曾美玉刚回来，今天也有点晚了……

随便不等我说完，声音一下变得刺耳，我明天就要出国了，出国了！你就不能为了我放下曾美玉一次吗？

我一听，得，没有借口了，我答应了随便，赶快把两千万带回家塞进曾美玉的被窝里，曾美玉迷迷糊糊地揉揉蓬松的头发，“发发我想吃鳝丝面……”

吃！吃！吃！吃！你丫的就知道个吃！我尼玛还得单挑随便呢，老娘没时间管你。当然，这只是我的腹诽罢了，我是没有胆量在半昏睡状态的曾美玉面前找死的。于是，为了抚慰下曾美玉受伤的心灵，我在她脸上轻轻蹭一蹭，“美玉乖哦，我出去见个客人，回来了给你带好吃的行不行啊？”

曾美玉用抱着两千万一个媲美托马斯全旋的翻身表示了她对我的不满。

不满就不满吧，今天随便是主角，我得把戏演完了。

我下了楼，看见随便穿着一件黑色的外衣站在单元门的前面，没有打伞，没有化妆，连高跟鞋都没有穿。在灯光的映照下，随便的脸上充满了寂寞和无奈。那一瞬间我想起了很多，我想起第一次在主席台上和随便的相遇，那天的随便用她一双凤眼怒视我，想起军训后我和曾美玉被随便查寝逼得爬楼那天，随便一脸怒火的样子，想起曾美玉生日会上随便的那双我看不透的眼睛，还有，很多很多……

随便是个大气的女孩子，有魄力，有勇气，她总是一往直前，我从心里欣赏她，尊敬她，尽管随便经常欺负我。

而现在，这个一往直前的女孩，一脸落魄地站在我的面前，她的头发被雨水淋湿，贴伏在脸颊上，她手里捧着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小盒子，就那样静静地看着我。

我有点踌躇，她从来都没有和我提过要出国的事情，她的离开对我来说太过突然了。

在短暂的沉默后，随便忽然向前几步，抱住我，“小清，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被她这个拥抱搞得手足无措，这可就在曾美玉的眼皮底下啊，曾美玉一直各种痛恨随便的，你这不是害我吗？我赶快把随便从我身上掰下来，“哎呀随便学姐，你走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啊？你要去哪里啊？都大四了怎么还出国啊？你走了我会怀念你的。”

随便忽然笑起来，她笑得有些沧桑，我看到她眼角竟然有了些小小的细纹。“你到现在还在叫我随便学姐，唉。三年了，我还是没能在你心里占据一点位置。我要去美国留学了，为了我的明天。”

“我这是表示对你的尊敬嘛，学姐。咱们学金融的去美国是前途无限的啊，我在这里先预祝你大展鸿图哈！”我得快点解释，然后把随便哄走，大不了明天我去送她嘛，在曾美玉的眼皮底下和随便私相交往，曾美玉会给我穿上传说中的东厂红绣鞋的。

随便一点都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她低下头，“钱清，隋毕安是我母亲为我取的名字，她希望我毕生平安。但是，你也看到了，我们这种人——我和你，还有曾美玉，还有很多人，我们活着都不是为了平安，而是为了我们的理想和野心。我们这种人，不可能过着平淡的生活，因为我们的心……”她把手掌压上我的胸口，“它始终在憧憬更高的位置。因为我们都有这样的一颗心，所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即使想不开，也不得不接受，即使放不下，也要割舍，小清，你我以后也许会再见，也许再见后会形同陌路，但我希望你记住……我很庆幸，我遇到了你。”

我刚想说没有，随便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让我说完。小清，让我说完，过了今天你我也许再也不会有机会来讲心里话了。你知道吗？我是一个很挑的人，我总是希望，我会遇到一个最好的人，我们能够一起站在金融之极上看着曼哈顿夜晚的星光，所以我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是一样的努力，我希望自己能够越来越优秀，然后遇到一个优秀的人，得到我的幸福。可是我没有想到，我遇到了你。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我在你身后，听着你的讲话，看不到你的脸，但是你的语调让我听了感觉到一种从没有过的放松，我看着你挺直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了种想要依赖的感觉。这些，你有没有感觉到？”

我摇头，我有点晕了，随便说的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啊？

“小清你在这些方面真的很迟钝，我知道这几年以来，追求你的人一直不少，我看着那些男生一次次被你和习朴身的稳定打退，心里却很明白，你不是为了习朴身，你对他，并不是爱。”

我急了，“我爱朴身，我们在一起很久了，我们很好的！”

随便笑了，“你不要这样，让我说完吧，过了今天就没有机会了。我平时对你的挑剔和找茬都是想要引起你的注意，也许是我晚了一步，或者是……我的方式错了，小清，我就这样输掉了我最不想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