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十年（四十六）

太阳和月亮照常交替上升，就像从不会分开的等待明天，就像永不曾离去的度过流年。而我和曾美玉，却在我的迷失和彷徨中，渐行渐远。

不知不觉中，又是一年的夏天到来。这个夏天，我没有和曾美玉一起留下来实习，我想回一次家，我觉得我丢了什么东西，我需要家给我的安全感。

我一个人坐火车回去，妈妈说她来车站接我。没有习朴身的陪伴和照顾，没有曾美玉的突然出现，我一个人，走上回家的路。

那年冬天的画面又浮现在我脑海，我仿佛又在穿梭的人群中听到曾美玉的叫喊，看到她给我挥手，给我告别，可这一次证明这一切都是幻想，我的曾美玉，她在某间大楼里忙碌穿梭着。刻意保持的距离，让我心里难受，我虽然是这样希望她和我适当远离，但丢失了从前的亲密，我不太像原来的自己。

每一次到站，是不是都有等待你的人？

我很幸运， 我途经的每一个车站，都有等待我的人，领我回家。

看到妈妈，我上前拥抱了她，眼泪经不住打转。夕阳把整个世界都涂上了金色，外面的风有点大，但是妈妈的怀抱很温暖。

我回家以后休整了几天，虽然妈妈的手艺还是如往年一般高超，可是我丢失的东西我还是没有找回来。在我失魂落魄的某一天，我妈妈让我出去吃饭，郑重的告诉我说有事情要给我谈。

我想，我们之间唯一需要详谈的就是习朴身了。不管怎样，我是无论如何不能弃他不顾，让他一个人行走在这冷漠的世界的。

我去饭店的时候，妈妈已经等在那里，向我招手。我走过去坐下，桌上的菜已经点好，都是我喜欢的样式。

“妈，您找我什么事？”我还是决定直接开口问，虽然我心里猜到了大半。

“来,坐下。”妈妈往我的碗里夹了一块菜，“来和妈妈叙叙旧。”

我不知道妈妈是什么意思，我只好按照她的意思讲着我的学习生活，讲我的寝室，讲我和曾美玉。

“上次春节和你一起回来那个男生呢？你们没有经常一起玩吗？”

妈妈的直接表态让我心里不由一紧，朴身性子偏弱，家庭背景也不太好，可是这个男孩陪了我走了那么长一段路，他给予了我一个女孩心目中男朋友的所有关心和爱，我没有理由让他一个人走完剩余的路。

我抬头看妈妈的眼睛，一如既往让我看不到深浅。

“妈，朴身对我真的很好。”我知道妈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朴身对我的好以及我们俩这么多年的感情，是我唯一可以和我妈妈辩解的理由。

“你和那个男孩的是我和你爸爸都知道。你那个男孩儿性格懦弱，家庭也是残缺的，能力也不如你强。我和你爸爸都觉得他配不上你。我们觉得你们不是很合适。”妈妈第二次强调她的观点让我意识都这件事情的严峻性。

“妈，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但是我不能丢下他对他不管不顾的。”我想到朴身如果也被我抛弃，那么他的世界，可能永远就没有朝阳的希望和落日的温暖了，所以我无论如何也不能放弃这个一直爱着我的男孩，他对我的好，就像曾美玉一样。

就像，曾美玉一样。

“如果你坚持你的决定，我和你爸爸可能不会负责你的生活费了。”妈妈依旧强势的说道。

“好。我也该独立了。”我回答的很干脆，算是对我和习朴身多年感情的坚定回应。

那晚我就回到了曾美玉的城市。

闪烁的霓虹，飘摇的路灯，摇晃的灯光，孤独的身影，在我左右苍茫时，我最想回到有曾美玉的地方。

我回去的时候，曾美玉已经睡了。我悄悄洗完澡，爬到她的床上。房间里慢慢的都是她的气息，好闻得我眼泪不止。

美玉，我好想你。

我从后面抱住她，抱住她温暖的身体，见到她的时候，我终于感到片刻安宁。

“发发，你回来了?”曾美玉似呓语般，软软的说出这句话。

我想，这世上，我拥有的唯一，就是曾美玉给我的感动，让我只能更紧的抱住她，然后在黑暗里，泪如泉涌。

有时候我想，曾美玉就是我的影子，总在有光的地方出现。

第二天曾美玉拉我陪她回家给她姥姥上坟。于是我第一次去到了曾美玉的家乡，那个孕育了曾美玉的地方。

我们没有在她那个让我目瞪口呆的家里做过多的停留，我们直接去了墓园。

在那片山上，安静的躺着一位老人，感谢她陪伴着我的美玉度过了她人生最温暖的时光，感谢她的爱，让我遇见一位温润如玉的女孩，更要感谢在天国的姥姥，培养了一个独一无二的曾美玉。

曾美玉跪在她姥姥的坟前，双手合十，低着头，闭上了眼睛。我看着这样的她，阳光撒在她的脸上，散发出一股安详的光晕，我好喜欢。

突然，美玉抬起头，说：“发发，你跪下。”

我乖乖的跪在美玉旁边，盯着墓碑上姥姥的相片。

美玉在旁边用她家乡的吴语说了一段话，我没有太听懂，但是每次美玉停下来看我的时候，我都本能的点头。

后来，下山的时候，美玉不小心崴了脚，我一路背着她，回家。

我希望我可以，让她不受伤害，不受苦难，未来的那些荆棘，让我来，我想让她就像现在这样，完完全全把她的重量倚在我的身上，我流下的汗水，就是我的期待，我的爱。

终于等到某人回家的曾美玉版本：

一个人出去逛，又一个人趟在床，没有她的生活，就是重复着一个人的练习。

我看着她离我越来越远，终于在她消失在我眼前时，我也没能在最后时刻向她挥手道别。她也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我守在没有她的房间，吃着薯片，回想我们的从前。

早上没有她忙碌的身影为我做一份早餐；出门，没有她在楼下耐心的等待；实习，没有她的陪伴；学习，没有她给我做笔记。这个人就好像是我的幻想一般，从来未曾出现在我的世界里。

她知不知道呢，我每一天都很想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也很想她。

晚上，再也不能听到她律动的心跳，再也没有她温暖的怀抱。我在空中独自圈出拥抱的姿态，回应我的只有夏天炙热的空气，而不是我渴望的身体。

兴许是她感受到了我的想念，她在某个晚上回到了我们的家里，她有没有发现我一直在等着她呢？我听到她疲惫的脚步声，什么让她受了委屈。

她洗完澡以后从后面轻轻抱住我，她以为我睡着了。

发发，你回来了吗？

这世上只有她是我的不悔唯一，我愿意，为她，被放逐到天际。

我握着她的手，我想告诉她，发发，我在，我一直都在你身后等待，等着有一天你回头看我。

我在黑暗中转过身亲吻她，终于，她不用出现在我的梦中，我想一直这样，就这样到天荒地老。

我带着她和我一起去给姥姥上坟。

在姥姥的坟前，我让她和我一起跪下。

我告诉姥姥：姥姥，和我一起跪在您面前的，就是我这一生最爱的人。她比谁都对我好，她一直照顾我的生活，没有让我受到一点委屈。今天我把她带来见您，您觉得好吗？她是很优秀的一个女孩子。我想和她一直在一起，姥姥您可以保佑我吗？

我停下来看着她，她傻傻的点了点头。

我继续对姥姥说：姥姥，您看，她没听懂我和您在说什么她还是在点头。我想告诉您，她的喜悲，就是我心动的原因。您要保佑我，让我可以把她留在身边。您一定也希望我幸福，我的幸福，只有她可以带给我。姥姥，我下次还会带她来看您。原谅我这么久没来看您。我希望我可以变的更优秀更出色，您在天堂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也要开心。

下山的时候我崴了脚，她一脸焦急的过来背我。我喜欢看她这样为我担忧忙碌，我知道我的想法很自私，但是我真的可以感受到她的在乎。

汗水慢慢浸湿了她的衣衫，我用手擦掉她额头的汗珠，不经又看到她眼角的伤痕，没有来的一阵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