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确问：“下面还干嘛？”

“啊？”我还没有从刚才的情绪里恢复过来，有点失神。

“今天人这么少，我们开车去兜风吧。”风确提议。

我当然没有异议。

路上交通顺畅得不象话，风确慢慢地开着车，随意地行驶过一条条陌生的道路。车里已经换成我帮她刻的CD，全是些轻柔的音乐。我们俩都沉默着，气氛有点尴尬。

我们车停在江边，风确说下去吹吹江风。我们沿着江慢慢地走。

“为什么送我花？”风确忽然问我。

22.

“我想送。”她问得突然，而我的情绪还没有从刚才的挫折感里调整回来，所以回答得生硬。

“鹤扬，我活这么大，从来没有收到过别人送的花，今天是第一次，我是不是很失败？”风确叹了口气。

听到风确这样说，我的心抽疼了一下。我忍不住想把她柔弱的身体搂进怀里。但是我只是牵了她的手。我直觉她要跟我说点什么重要的事。

“你为什么选黄色郁金香和百合花呢？”

“漂亮啊。”其实我记得这些花全是表达纯洁的爱情之类的，反正都差不多。我不知道现在是否能说“我爱你。”

“传说亚当和夏娃被被逐出伊甸园时滴落下悔恨的泪水，就化成了百合花。而黄色郁金香有很多人用来表示绝望的爱情。”风确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我吗？

“那你是不喜欢百合花还是不喜欢黄色郁金香呢？还是连同红玫瑰也不喜欢？”

“三种花我都喜欢。我只是告诉你，合在一起就是一种热烈凄美而且无望的爱。”风确幽幽地说。

“这是别人的解释，花本身没有含义，所有的含义都是人根据自己的需要强加上去的，我现在定义这些花就只有一个含义“我喜欢你。”风确，我只是要告诉你，我喜欢你。”我只能豁出去了。我停下脚步，把风确的身体拉过来面对着我，热切地表白。

风确轻轻摇着头，退后一步：“鹤扬，别这么说。”她扭过身体，摆脱我继续往前走。

我跟上她，“你是不能接受同性之爱吗？”

“我不想失去你这个朋友。。。。。。”风确没有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

“只要你愿意，我们都会是朋友。我可以爱你，你也可以不接受。这不会影响我们做朋友。”

“对不起，鹤扬。”风确轻轻地对我说。我知道我是彻底被拒了。我异常沮丧。

我们继续在寒冷的江边往前走。却都无话可说。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风确忽然说，“鹤扬，你觉得大伟这个人怎么样？前几天他跟我说，想跟你做朋友。”

“啊？怎么会这样？”我头都大了，我一直以为大伟在暗恋风确。

“大伟，我是看着长大的，是个很不错的男孩子。。。。。。”

“我对他没什么兴趣。”我的沮丧转化成怒气。

“你不妨试试与他交往。。。。。。”

“你不接受我的爱，我已经知道了。这与周大伟无关。”我很愤怒。

“鹤扬，你别闹，好好听我说。”风确拉住往前疾走的我。我用力甩开她的手。

风确被我的大力的动作震了一个趔趄。

我没想到我的动作那么用力，我停下脚步。“好，我听你说。你要说什么？”我不淡定，我没有向人表白的经验，现在因为自己根本没有准备好忽然表白，所以现在完全无法把握形势，任由自己的情绪失控。

“我们回车里谈吧。”风确转身往车方向走去。

坐进车里，风确并没有开车，而是打开车窗，点了根烟。风确不常抽烟，她说只有烦的时候和累的时候才会抽。她现在很烦。我如坐针毡，我不想因为一时冲动把事情全搞砸了。就算她拒绝我，我也还想挣扎一下。

“风确，你听我解释。我知道我不应该这么鲁莽地向你表达爱意。。。。。。。我知道你可能根本不接受喜欢女人。。。。。。。我。。。。。。。我”我结结巴巴，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其实我不是一个能说会道的人，特别是关键紧张的时候，就不会说话了。

风确从车的后座拿了个垫子垫在腰后，默默地抽完一根烟。

“柏拉图著名的寓言说：每一个人都是被劈开的一个不完整的个体，我们每个人都在寻找另一半。很多人终其一生也无法找到自己的另一半。我曾经以为我找到了，结果却不是。。。。。。”

“但是并不是一生只能寻找一次的，找错了还可以再找。”

“被劈开的人太多，我累了，不想再找。。。。。。”

“为什么不可以与我试一试？柏拉图没说过，你的另一半一定是男人。”

“鹤扬，你太年轻，很多事你不懂的。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知道有些痛是永远也不想再重复的。”

“我会用我一辈子来好好爱你。。。。。。”

“鹤扬，别跟我说这句话。”风确打断了我，“我很久前就听过这样的誓言，可事实证明，这只是一句谎言。没有多少感情经得起考验。”

风确重新燃上一根烟，“你想听一听我的故事吗？”

23.

我默默点头。虽然从吴凌峰那里听到一些她的事，但是看起来并没有那么简单。到底是谁背叛了风确的爱情呢？

“我与他是大学同学，谈恋爱，毕业时他没考上研究生，便在北京找了工作。我读完硕士后，我们结婚。一切看起来很平静。没多久，却出了一个事故，我在路上被自行车撞了，当时我已经有好几个月的身孕，孩子没了，而且医生建议短期不要再怀孕。那段时间我情绪很差很消沉，他一直安慰我。我想去美国读博士，可能就是想逃避某些东西，远离这个环境。他很反对，我知道的，他只是想生个孩子安安稳稳过日子。但是我坚持要出国，他没能阻止。”

“我出国读书三年，鹤扬，只是三年的时间，爱情就是这么脆弱，三年的寂寞都扛不住，他便背叛了自己的誓言。他说一生只爱我一个，但是我回来时他已经有了别的女人。我提出离婚，他不肯，他道歉，说那只是他的一时糊涂。我们僵持着，直到他被查出患上白血病。。。。。。”

“就因为这个，你没有离婚？”我忍不住问。

“他不是个坏人，我们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这种时候，我没办法弃他于不顾，让他自生自灭。”

“但是他背叛了你。”

“我不是原谅他，我只是做不到那么绝情。我不能让他孤独地走完他的人生。”

“那个女人呢？”我还是为风确不值。

“那个女人也是有家庭的，又能如何？”

“你付出的太多了。”我心疼不已。

“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都没有后悔过。但是我再也不想经历这样的伤痛。一次已经足够了。”风确的声音哑哑的。

“你永不再相信爱情？”

“至少现在我不相信。”

“风确，我可以等。”

“鹤扬，我已经36岁了，你能等到什么？别傻了，好好去谈恋爱吧。”

“风确，我只爱你。”

“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与我一个师姐。”其实我并不确定那叫不叫恋爱。是师姐启蒙了我。或许我对她肉体上的依恋远胜于情感。毕业后，我们并没有什么牵挂和联系。象是一本没有太大吸引力的书，翻过便翻过了，没有回头重看的欲望。

“你从没与男孩子谈过恋爱吗？”风确淡淡地问。

“没有。没兴趣。”

“人的性向不是绝对的，或许你也可以跟大伟试试交朋友。”

“你就能确定大伟与他哥不一样？”我又舌头跑到大脑前面去了。我真恨不得抽自己一大嘴巴。

风确也楞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