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吴凌峰在外面吃饭。我看到吴凌峰白发比以前多了,他终是老了一些,大约是被我那小妹妹给累坏了。老年得女不是个容易的事。我心里生出很多感叹。不过这是他的选择,想来他也从中得到很多快乐和满足。
我们很多年没有这么融洽地聊过天了。
吴凌峰忽然提到,陆风确其实也在这座城市生活,他想让陆风确给我多一些照顾。
“不要,如果我需要她的帮忙,我会自己找她。”我回答得坚决。
吴凌峰无语低头,“扬扬,你是不是仍然介意当年的事?”
“我是好奇你们到底发生过什么。你说过,如果我长大后仍然有兴趣知道,你会告诉我。”
“你仍然有兴趣。。。。。。。”他呐呐,似是有些为难。
“我已经是成年人了。”我坚持,我真的很想揭开这些谜。
“扬扬,当年我和你妈离婚的事,可能对你打击很大,但是你能那么平静地接受,我非常感谢你,也为你骄傲。”
“你直接说吧,只要是真相,我都能接受。你那么多年对我的教育和影响是很大的。”
吴凌峰讲陆风确的故事,我听得无比心疼。
陆风确原本是吴凌峰的一个客户,一个很小很普通的客户,她在xx大学的实验室工作,。他们俩认识时,是她人生中特别困难的时候。她从美国读博士回国没多久,他丈夫就查出癌症,而且是晚期。治病用药非常花钱,她的那点收入实在无法支撑这些开销,而她丈夫家很穷,在农村,一点也帮不上忙。所以吴凌峰便把陆风确招到他手下做了一名销售。
陆风确不喜欢销售,但是她当时别无选择。她太需要钱了。
吴凌峰在他的权力范围内给她争取了挺高的工资,也把自己手中的很多优质客户划给陆风确,增加她的收入。
虽然钱的问题缓解很多,但是陆风确依然非常痛苦。她的丈夫被病折磨得脾气很坏,经常无端冲陆风确发火。生活、工作上的物质和精神的压力都压在陆风确身上。吴凌峰在工作上尽量帮她,只要陆风确有空,他都尽量会陪她吃饭,只是想安慰她,帮她释放一些压力。
“你只是同情她?你没有爱上她吗?”我问。
吴凌峰说:“说我不爱她,对她没有想法,那是虚伪。但是我们真的没有发生过什么。不是我不想,她不是那样的人。”其实我跟吴凌峰的交流一向都是比较直接和平等的。这是他对我最大的影响。也是我一直崇拜他的原因。
“她是哪样的人?”
“她很传统,自尊心强,算是精神洁癖。”吴凌峰顿了一顿,继续说:“你妈妈冲进餐厅吵闹的那次,彻底打破我对陆风确的所有幻想。这种奇耻大辱,她怎么能忍受?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与我有过单独的交流。”吴凌峰叹了口气。
“所以你绝对不原谅我妈,是吧?一定要离婚。”
“是的,我不能忍受这样的疯女人。至少在当时是这样?”
“你离婚,陆风确也不与你来往吗?”
“后来她丈夫去世了,她也很快离开我们公司,不再做销售,去其它公司做了产品专家。然后就来了这个城市。我们仍会象朋友一样通通电话,但是她不会再与我谈她的生活。”
“扬扬,我跟你妈离婚我从来不后悔,唯一觉得对不起的,就是你。”
“这没什么,你们也算尽力了,你忍到我考上大学才离婚的。你当时跟我说,这是你们成年人的事,你们会自己解决。我会记住你的话。每个成年人都应该对自己的行为负责。我也会的。”
我觉得吴凌峰有点感动,因为他很长时间没有吱声,低头喝着茶。
从吴凌峰不是很详细的描述,我听到了陆风确的故事,对她更是心疼。她到底经历多过到伤痛多少磨难?
我最后一定要求吴凌峰不要让陆风确来照顾我。我郑重地说:“我也是成年人了,不要把我当成你的小孩处处想照顾我。我会安排好我自己的生活。也请你尊重我的生活原则。”
吴凌峰答应了。
19.
每年春节临近都是我的低潮期,总会生出无家可归的苦孩子心理。于是各种低落各种烦躁。与吴凌峰谈过以后,我就更沉闷了。我刚刚建立起来的积极乐观情绪正在慢慢流失。
其实我离陆风确还很远,她绝对不是我所想象的那样,一点雕虫小技一点小温柔一点小暧昧就能打动她。我之所以能进展这么顺利,只是因为她根本没有对我设防。还有,她还不知道我是谁。我头痛的是,她知道我是吴凌峰的女儿会怎么样?我甚至都不愿意去想这个事。
我情绪低落就又变回寡言少语的模样。
就在这时,我意外收到风确的一个短信,突兀地来了一句“你最近好吗?”
“一般。”我也简短回复。
没一会儿,短信就回来了,“我在成都机场,今天四点的飞机回来,晚上等我一起吃饭吧。可能略晚一点。”
“好,我等你。怎么突然给我短信?”我忍不住问。
“你四五天没给我短信了。”她居然很快回复我。
“哈。。。。。。”我开心了。
我查了航班号,直奔机场去接人。想想我很少接人的。难得我今天心情好。而且我太想见到她了。我跟吴凌峰还是有好些相象的地方,比如这种对柔弱美女的强烈保护欲,漂亮并不特别能打动我,但是我经不得心痛的感觉。
风确从匣口出来时,行色匆匆。我冲她挥手,她完全没注意。
我只能挤过人群奔到她面前。她非常吃惊。“噫?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是不是带了好吃的给我。”我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恭喜你,猜对了。”
“哦哦哦,来得值了。”
上了出租车,我便让风确靠在我肩上休息一会儿。
风确稍微靠过来一些,我最迷恋她青草般的气息,我深吸一口。
“你心情不好吗?”她忽然问我。
“挺好的呀,你看我不开心吗?”
“那怎么几天不给我短信呢?”
“我看你都不回,以为你不屑于跟我搞这些小动作。”
“我不喜欢回,但是喜欢看啊。”她真是大言不惭啊。
“喂,只看不回,很不厚道哎。”
“能者多劳,谁让你那么贫嘴。”
我只能认了。
因为风确还拖着箱子,我们便直接回她家,就在她家小区吃饭。
原来她在成都出了好几天的差,天天吃辣,难受得要命。
我们点的菜总是很清淡。这一点我更象南方人的习惯。
“说说吧,什么事情不顺心了?”风确挺了解我的性格。
“也没什么,就是进入低潮期了呗。”我觉得春节这个敏感话题说了很危险,我想混过去。
“你都快回家过年了,还有什么好不开心的。”看来她想继续这个话题。
“我不回家。我爸妈离婚又都结婚了。其实哪儿也都算不得是我家。”
“你父母离婚了?”她很意外。
“怎么了?离婚又不奇怪的。”
“是不奇怪。”她叹了口气。“你父母不会伤心吗?”
“那也没办法,他们离婚时也顾不得我伤不伤心。生活都是自己的。”
她拍了拍我的手,说了一句瞬间就乐昏我的话,“你不回家也好,跟我一起过年吧。我也无家可归呢。我父母现在都在美国,帮我妹妹带儿子去了。”
“哈,真是人生无处不惊喜啊。今年是个好年头。”
我持续了一个月的阴霾转眼散尽。
周大伟回家过年前,与我们聚了一次,听说我们俩又一起过年,他无比羡慕地说:“你们玩得开心的时候,一定要想着我啊。我回家很闷的。天天走亲戚,胡吃海喝,你们就准备迎接一个大胖子回来吧。”
“谁迎接你啊,你回来后,减完肥再现身。”我冷酷的回复。
“哼,没有我,你们打牌也不好打。三缺一。”
“我们三缺一总好过你吧?你三缺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