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
再过一些年，日子会变好，我们会变老，孩子们会长大，你也不再爱吵架，应酬少了会经常在家吃饭，消化不好了口味越来越清淡，接的电话少了，可以听你絮叨，不再跟你讲道理，无意的会扯你的衣角，在一起多了，终于注意到你鬓角的霜白，跟着你买菜，陪你去广场跳健身舞，看你晒着午后的太阳睡着时，为你盖上一条毯子，一起去银行排队交水费电费煤气费，帮你把需要晒太阳的花移到阳台上，听力不太好了，你的耐心反而变多，计划中不再有远行，看着你的眉眼亦很满足，梦中突然醒来时，看着身边熟睡的你，一如几十年前的稚嫩模样……
日子过的太快，无论当初多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感情，最终只剩下简单坚定的陪伴。我们最对不起的，其实只是那个一路陪你走来还没有离开的人。。
如果已经遇到了，请尽早珍惜，到了最后的满心愧疚不能自己，没有什么意义。
我把衰败的岁月留给了你，不好意思。。。
我从周露家小区出来以后，回想最后蝈蝈看我的那一眼，虽然如飞刀一般凌冽的刺向我，我好像已经没那么疼了，我甚至有点轻松。。。这么多年分分合合争吵纷乱的牵扯，已经把爱和伤害都演绎的过于饱满，无论内心最深处是些什么，我们都累了。。。我单方面的认为，这些情绪的表达，只不过是因为习惯而已。。。。有的事情，看起来是个结局的样子就很好了，既然给不了好或者坏，就假装大家都过的还不错，就这样。。。。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要去见张演之前，我都会心情比较好，只要我不深究，不多想，我就可以单纯的只剩下轻松愉快。
圣诞节的下班时间，路上堵得很邪乎，我反正也没有跟张演约定了时间，又打发了周露的邀约，并且，今天见到的蝈蝈一直那么安静，不管眼神是什么眼神，看起来都还是很顺利，我听着广播里主持人如强迫症一样不停的讲着一些关于圣诞节的话题，跟着车流慢慢往张演家挪动。。。。
手机响了，是梅姐，梅姐很少给我打电话，很少，我原本是计划晚一点去她那里的，我总觉得，她永远会安静的在那里，那里才真正的是家，总是在那里，即使不回去，心里也明白那是在那里的。。总是。。。。我接了电话。。
她问，堵在路上？
我说，嗯。我已经不太深究她为什么会知道我的想法，我的状态，我在干什么。。她就是知道。。就这样。。。
过来吃饭么？
过节这个事情，真奇怪，居然让梅姐都变得有点奇怪。。。来吃饭么？这样的问题，好像梅姐永远不会问的，她好像从不在意，有时候我误了饭点，饿着肚子去了她那里，她会简单的再做一些给我吃，她并不介意我是不是陪她吃饭。。。。她好像也从不介意我去，或者我没有去。。。。今天是怎么了？
我约了朋友，晚一点过去。。。我如实的回答。
嗯，注意安全。。梅姐挂了电话。
我有点奇怪，她遇到了什么事？还是她有什么感觉？预感？或者是什么？还是只是因为圣诞节？
我胡思乱想了一会，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应该没什么事，因为梅姐一贯都没事。可能只是因为。。。是圣诞节。。。不管怎么样，晚一点我就过去了。。。
到了张演家楼下的时候，突然想到，其实应该带点礼物，不过想想外面拥堵的大街，我实在懒得再折回去，反正已经决定了，和她就胡乱的相处下去，直到……直到……她和弟弟的事情尘埃落定。。。既然决定胡乱的相处，那就不用花什么心思了，事情呢，也做的越少越好。。说白了，就是，少整点幺蛾子，人家姑娘自然不太会关注你这个人，那么，天下就太平了。。我就是这样想的。。。
等电梯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心跳有点快，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小心脏为什么会突然紧张，我只是告诉自己，这都没什么，这一切都没什么，这本来就没有什么意义。。只是为了弟弟的嘱托。。。
无论我准备了多么胡乱应对的心态，开门的张演，还是让我眼前一亮。。。。
淡紫色的小礼服裙，搭配着一件暗色的绒质小立领上衣。头发简单的束了一下，脸上不着痕迹的淡妆……我其实很不会形容什么穿着啊，容貌彩妆啊，因为我一直对这些不感兴趣，我说不太出衣服的款式，也搞不清楚化妆品这一类的东西，我只会用看，看起来还行，看起来不错，看起来很好，看起来……心动。。。。
我心里动了一下，这种感觉可以掩饰，甚至可以不承认，但是骗不了自己。。。
这一瞬间真实的感觉被我迅速的一笔带过，忽略不计，然后我摆出一向示人的嬉皮笑脸。
哎呦？！收拾的很漂亮嘛？！弄的这么正式，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我也好穿件像样点的衣服，和你搭配一下啊。。。
张演笑着说，哪有啊？
我又故意的上下打量了她一下，说，为了今天你的明艳照人，咱们得去吃点好的。。。
张演边往屋里走，边说，今天不出去吃饭，我已经准备好了，就在家吃吧。。。
我有点蒙，家里吃？那你整成这样，难道就是专门给我看的？？？
我好像又胡思乱想了。。。对，胡乱应付的态度，爱咋咋滴，暗器明器刀枪棍棒，我照单全接着，只要把距离卡死！别的什么都没事，没事……
桌上果然已经摆好了几样吃的，中西合璧的做法让我不是很敢恭维，但是看得出她花了心思。。这一点倒是没有让我意外，张演不是一个会做饭的女生，生活没有给她学会做好吃的饭菜的机会。。。可是梅姐为什么做饭那么好吃？蝈蝈也是……我怎么又想蝈蝈了，不想了。。。不想了。。。。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把有些事情甩出我的脑袋。。。
张演拿出来一瓶酒，标签我也看不懂，估计是从国外带回来的，我顺手接过来，打开，然后趁机看了看度数，英文字母和我关系不好，但是阿拉伯数字我还看得明白，酒精度不算高……那时候京城查酒驾还没有现在那么厉害，喝点小酒基本不影响开车去哪里，不知道我这么说会不会又有人指出我做的不对，你说你看个小说，你老那么认真干嘛？我说我酒后开车，你就信啊？……
两个人面对面的坐定，我把杯子都拿到面前，然后把酒倒上，递给张演。。。张演就安静的坐在对面看着我，眼神这个东西有时候是有力量的，这种力量分为很多种，我也没有太仔细的研究过，但是我就是告诉你，眼神是有力量的，因为张演看着我的时候，我有了压迫感。。。呼吸都有点紧。。。
这算暗器？小的我，躲……
我把酒递到她面前，说，小张同志，这杯是你的，我酒量是不行啊，尤其是对付洋酒，但是俗话说的好，吃人嘴软，你这么辛苦给咱准备了这顿圣诞大餐，我也就舍命陪……你也不是君子哈。。。就舍命陪……你吧。。。。其实我本来是想说舍命陪美女的，但是为了避嫌。。。你们懂得……
张演笑了。笑嘻嘻的说，是不是君子没关系，不是小人就好。。。。
我把杯子端起来，碰碰她面前的杯子，示意她也端杯子，说，按理说，你是主，我是客，按传统规矩，应该是你先发言，不过咱们今天不讲究那么多，我也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迫切的想表达一下，就我先发言？？
张演微笑着把杯子端了起来，点点头，还是用那种充满钝感的力量的眼神，看着我。
她今天有点不一样，我有感觉，我想起那要卡死的距离……
我继续说到，先祝福你和小涛，有情人终能成眷属。。。然后呢，就是。。。真的很高兴认识你，所以才能有这样的团聚。。圣诞快乐！
我一口喝干了杯子里的酒，洋酒的味道一贯的怪异和苦涩，喝的我想哭。。。。
张演牵了牵嘴角，我把那理解成为笑了一下，说了句，谢谢。。。然后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
然后我们各自吃菜，为了客气一下，我尝过每一种之后，夸了一句，味道还不错啊……
张演说，我其实不太会做饭，今天有点想做，就试了试。。。。
我点点头，嗯，还是很有潜力的，上升空间很大……哈哈
我悄悄想，老弟哟，你有福了，以后不太用考虑减肥的事情。。。。。
胡乱的聊着闲天，说说她这次出差的事，说说她这次见到弟弟的事……推杯换盏的又喝了点，我开始有点头晕，洋酒就是这点不好，说上头就上头，其实我对酒精不是很敏感，但是每次喝洋酒的时候，该晕还是晕，只是喝不醉而已，一瓶酒有点见底，张演的脸也红了。。。
我不知道我这么琐碎的记录这些如流水帐一样的细节会不会让你们看的无趣，但是人的记忆真的很奇怪，记无关紧要的东西，总是能记住那些细节，甚至是边边角角毫无意义的纷杂，而真正那些很有意义的时刻和事情，却总记得很模糊，有时候会模糊到完全没有细节，只剩下当时的感受，或者只记住了结果。。。我很难过，是的，我很难过，就是因为，这个，难过，为那些谈不上忘却因为根本没有被记住的时刻，为那个在记忆里如同隔着毛玻璃一样身影模糊的我，我难过的无可救药，我有时候真的很想很想走过去，把那个时刻的自己臭揍一顿，然后告诉他，大傻瓜！你好好的把这一刻记住吧！因为在这一刻之后，你将永远不再是之前的你，而这样的时刻将永不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