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让张演遇到梅姐不是我意料中的事情。因为在我的圈子里，她们不应该是相交的。甚至相切都不行。她们最好相离，离的越远越好。

到今天为止，我也没有弄清楚梅姐的取向，或者她本来就是一个没什么取向的人？我是这样觉得的。。。。现在真的太多太多人爱去分类画圈了。你是T，你是P，你是H，你是双，你是同，你是直。。。梅姐什么都不是，我认识她那年，她只是一个27岁带着一个四岁小男孩的单身母亲，开着一间功能齐全的小店，在那几年还颇为安静的后海边上。

梅姐的店，白天做一些手工艺术饰品卖，她能弄来一些稀奇古怪的材料，比如柔软的牛羊皮，很粗的麻布，像麻布一样的纸，极粗的缆绳，建筑工地上锈到发脆的钢管，裸白的瓷盘。。等等吧。然后做成一些很有艺术质感的装饰品，台灯，吊灯，屏风，摆件什么的，摆在店里等着一些小文青，或者外国友人来买，卖价都很高，但是只要来买的人，无不如发现至宝一样欣喜的都忘记侃价……生怕有人跟他抢。

梅姐还认识一大票在我看来都不怎么成功的艺术家朋友，自称画家的，搞地下乐队的，写诗的，不知道干啥的但是面目可疑的……所以她的店，白天也是个画室，茶吧，聊吧，同时还是食堂，梅姐做一手好吃到不行的湘菜，后来印证她果然是湖南妹子。。晚上就是小酒吧，小演出吧等等。。我在梅姐店里见过几个后来还真红起来过的人，在这就不说了，和这个故事也没多大关系。。我只感慨一句，窦唯这个人真是闷骚，也真的有才华，和我有一拼。。。。

认识梅姐也是比较意外的事情，那是和蝈蝈认识一年多以后，闹分手闹的很厉害，至于为什么，咱们后面再说，总之我郁闷的不行的时候，就到处去溜达，走路散心。后海是我经常去的地方。因为那时候，过了银锭桥以后，真的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闹哄哄乱哄哄的，那时候真是静啊。我就绕着后海走一圈，再走一圈。。。走累了。就回去睡觉，有时候看到很好看的夕阳和晚霞，钓鱼的，游野泳的，野鸭子，遛鸟的大爷，有票友围成团来几句高腔，这种人间烟火味能把我身上孤单寂寥的冷清熏暖和了。。。。我可以看一盘象棋看很久，或者蹲在玩牌九的老大爷身边支招，一副招猫逗狗的闲样子，自己给自己找着乐子，那天下午，我正在溜达，突然看到一个小孩在那里玩遥控汽车，我小时候遥控汽车还是很奢侈的东西，我反正没有拥有过，尤其是无线的那种，一直是我的一个心头遗憾，后来也就忘记这个事情了，那天那小孩玩的那辆遥控车实在挺漂亮，小男孩也很漂亮，用现在的话讲，就是一个标准的小正太，我正在闲的发慌，就走过去逗那个小孩，结果那个小孩一点不认生，看我坐在旁边瞎指挥他这样那样，就干脆把遥控器塞到我手里，说，给你。然后我们就一起玩，我在路边找了几块破砖，摆了个简单的小场地，还用个小竹棍搭了个小门。然后就规定好行车路线，压哪个石头，钻哪个门，什么的，我们就玩起来了。小男孩估计正自己玩的没意思，突然出现了我这么一个陪他玩还能玩的这么有创意的人。很高兴的样子。我来一回，他来一回。然后换路线，我再来一回，他再来一回。。。。结果我们就玩到晚霞映红天空的那个时候，这时候，旁边出来个女的，喊了一句，包子，回来了。

我转头一看，就看到了梅姐，穿着麻布的一条很宽松的裤子，上身是丝绸质地的带绣花的一件小衫，头发有点松散的盘在头上，最出彩的是居然还系了一个丝巾，丝巾这个东西，是服饰里我认为最高难度的东西，太挑人了，很多人都用来做点缀，可是都点不到正位置上，只会减分减分！偏偏梅姐那天就用那条小丝巾，把整个人衬托的气质超乎寻常的温婉美丽，有的女人的漂亮是那种20出头的年轻女孩具有很强的力量感的漂亮，那种力量会一下子打的你找不到北，而有的女人就是在30岁以后，具有成熟的风韵，气质高贵，时而妖娆，让人没点厚实的底子永远都不敢接近。梅姐就处在这两种女人中间的过渡期。

梅姐有很精致的五官，脸型柔美，个子中等，穿衣服的时候喜欢把袖子都挽起来，我发现搞艺术的女人都有这个毛病，一副随时要干活搞创作的样子，但是我不知道该说梅姐是搞艺术的还是生意人，因为我曾经见过她讲着十分流利的伦敦腔用英语跟一个外国友人介绍一盏灯的做法、质地、创意什么的，要价的时候脸上完全没什么表情，但是开出来的价格非常凶狠，并且分文不让。我觉得梅姐身上有一些大多数女人终身都修不到的东西，我说不清楚具体是什么，但是我能清晰的感觉到那种不同。

梅姐的儿子，小名叫包子……

梅姐喊了句，包子，回来了，我看了她一眼。微微有点愣，可能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那种不一样。然后我拍着小正太的脑袋笑着说，你叫包子啊！？哈！包子有肉不在褶上……小正太像小大人一样跟她妈妈说了一句，我们忙着呢！……

我又哈哈乐了，站起身来，梅姐看看我，又跟包子说，吃饭了，你不饿么？

包子撅撅嘴说，不饿，你先吃吧。。

我第一次看到一个这么小的小孩子居然跟自己的妈妈用这种仿佛朋友或者情人？一般的语气讲话，并且讲的那么自然，这让我觉得十分好玩，所以我也想逗逗他，我说，包子，我也饿了，我要吃饭去了。你先回家吃饭吧。吃完我再来找你玩啊！……

包子看看我，好像还有点不舍，问我，你家住哪啊？远么？

我笑着说，不近。

包子说，那你在我家吃吧。

我又笑了。说，不行啊，我妈妈在家等我呢。

包子说，你妈妈有我妈妈好看么？

我无语了……开始哈哈大笑

然后我跟包子约定下回再来找他玩。他才跟我恋恋不舍的说再见。

梅姐对我笑笑说。其实真的想邀你进店里坐坐呢……

我这才注意到她的店。非常不明显的门脸。还通着向里的四合院。

我笑笑说。下次有机会吧。然后拍拍包子的小脸说。包子同志，你保护好咱们的战车，下回咱们来继续玩！

包子嗯了一声。冲我挥挥手说姐姐再见！

我冲梅姐挥挥手。然后晃晃悠悠的继续往回溜达。

路上，我只想了一个问题，包子喊我姐姐，那她的妈妈那么年轻，我怎么称呼呢？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