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七）

北戴河回来后，阿姨见首长身体已无大恙，该交代的也都交代给我了，对我的工作也更加放心了。工作的原因，她又回到南方，听说是想坚守最后的半年，然后提前退休回京。

我和首长感情日久弥坚，我喜欢每天调皮地和他对视，对着他笑，喜欢他慈爱地看着我在办公室做一些小事情，喜欢在家里陪着大刘叔叔做晚餐，等他下班回家。

奇怪的是，自从北戴河的那次聊天后，首长看的我眼神里，很少出现那种迷茫和眷恋的眼神，更多的是慈爱和满足的幸福。

他更加有心地培养我对部队生活的感悟，从写一些的心得体会，进而发展到针对有些工作上的人和事，他都会让我先说说自己的看法，无论正确与否，他都会给予很多的评价。但是他从来不把他的主观观点强加给我，我的稚嫩的观点，会给我加以补充完善，独到的见解，他欣喜赞许，那段时间，可以说影响了我的一生，起码到目前为止，当我在工作中遇到疑难和困惑，尤其是一个人感到迷茫的时候，我会的思绪都会回到18年前的那些日子，用他的影响，他的胸怀，他的经历，他的经验，寻找自己正确走下去的答案，他对我的影响，是我坚定、坚强、勇敢、正确走下去的精神灯塔，照亮了我一生的道路。

有一天，首长认真地阅读一份报告，我轻轻地整理办公桌上的文件，突然他抓住我的手，笑眯眯地看着我，我用孩子对父亲惯有眼神，皱着眉，调皮地瞪着他笑，他从口袋里拿出几个小东西放在我手心里。我低头一看，哇塞，果冻，哈哈，我都不是小孩子了，还吃着个东西？不过心里还是感觉甜甜的。

我偷偷摸摸地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细细地品味果冻的甜美，心里的甜蜜滋味，一直回忆到今天，我想我也许会带着这份甜蜜，幸福地老去。

从那以后，首长经常会不经意地变出果冻送给我，这个严肃的小老头，可爱起来让人痴迷。跟我同龄的朋友，应该会知道那个年代流行一种果冻——水晶之恋。时至今日，我最喜欢吃的两种食品，一个是烤鸭，一个就是果冻。但我不敢轻易地触碰这两种东西，心中那种酸酸的感觉，让我无法忘记自己的青春年代，无法忘记那段美丽幸福时光。

有时候我就想，奇怪啊，家里和办公室物品我了如指掌，首长工作生活很简单，除了办公室，就是回家，偶尔起他从哪弄的果冻呢？我想他不会屈尊到去小便利店去买一袋果冻悄悄藏起来，每天送我几个吧。

一天晚上，我在办公室打扫卫生，好奇心让我欲罢不能，我坚信他肯定是把果冻藏在哪里了。到处乱翻，就是为了确认我的猜测是对的，当时我还想，如果让我找到了，我全给吃了，壳给你留着，看你拿什么给我。

突然，书柜里的一本陈旧的书里掉落出一张照片，吸引了我。那是一张泛黄的黑白老照片，照片里三个17、8岁的年轻军人。中间站着年轻的首长，右边的一个年轻人，非常帅，和首长身高差不多（后来我见到了这个人，178，建国初期，参加过N次天安门阅兵）剑眉凤眼，高鼻红唇，气场甚至盖过了身边的首长。

左边的人让我万分惊讶，个子稍显矮了一点，青春稚气，阔阔的额头，剑眉大眼，笔挺的小鼻子，三个人里属他笑的最开心。这个人像极了我自己，难道他就是首长念念不忘的阿猛吗？

（二十八）

幸福平淡的甜蜜，年少的绿背，平静地享受着这种生活，在幸福的包围中，不断成长，慢慢成熟。

我喜欢我站在他办公桌前，侃侃而谈对身边的人的事的看法，我喜欢他认真地看着我说话时的神情，我喜欢他喊我“小乖乖”，我喜欢他偷偷地塞到我手里的果冻，我喜欢偷偷地躲在角落了，一个人享受这幸福的甜蜜。

这种感觉，仿佛回到自己的童年时代，父亲带着我逃学去看海，缠着父亲给我们捉麻雀。那时的我，从未想过这种感情是什么，父子情？忘年交？

9月份，发生了的一件事，让我陷入了深深的迷茫、自责和思考——这种感情是什么？

初秋九月的一个周末，首长应陈司令和何政委的邀请，参加了一次老战友聚会。我一个人在家里，坐在鱼缸旁边，一边看着小金鱼，一边温习功课。

归队的时间马上要到了，我心里不禁暗暗焦急，担心首长肯定是跟老战友在一起喝酒喝醉了。

外面熟悉的车灯晃到院子里，小刘哥哥焦急地按着汽车喇叭，我慌忙跑出去，首长一定是喝醉了。

小刘已经扶着首长走进院子里，我和他一起把首长扶到床上。首长醉的有点厉害，满嘴酒气，胡言乱语，可想老战友相见，性情豪爽、重情重义的首长一定是喝了不少酒。

“小背，我得回去交车了，你照顾好首长，我去队里给你请个假，今晚别回队里了。”小刘哥哥不放心地交代我，“首长今天喝太多了，记得给首长喝点茶水醒醒酒，有事车队打电话找我。”

“放心吧刘哥，你去吧，我能照顾好首长的。”

我轻轻地帮首长脱下军装，用热毛巾给他轻轻擦拭脸和手。擦过身体之后，他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但好像没睡实，不停地喃喃地说着一些话，话语中，充满了伤心，自责，怀念，似乎他又回到了他的那个年代。

我给首长泡了杯热茶，扶起他：首长喝点热茶吧，会舒服一些。

首长睁开眼睛看到了我，眼神中全是酒醉的迷离和伤心的痛苦。他一下子打翻了我手中的茶杯，“阿猛，你回来了，你为什么骗我，不是说好了一起回来吗？你一走这么多年，让我等这么多年，你不在了，我一个人活着有什么意义……”

首长越说越激动，可能完全把我当做了照片中的阿猛，用力地抓住我的肩膀，不停地问我：“你为什么骗我？为什么一个人走了？”

我有些紧张地对首长说：“首长，您喝醉了，是我啊，我是小乖啊，您躺下睡觉吧？”

首长突然停了下来，定定地看着我，非常痛苦，非常矛盾，一把将我抱入怀里，低沉地哭了起来，一个饱经风霜，历经坎坷的铁血军人，压抑自己心中的痛，呜咽地哭诉，让一个17岁的孩子不知所措。对着一个自己敬重的长辈，年少的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

突然他咬住了我的肩膀，狠狠地咬，让我感觉很痛，我想，如果这样能让他减轻一些痛苦的话，那我就忍忍吧。

扶着他躺在床上，自己也轻轻地睡在他身边。我拉着他的手，仔细打量这个喝醉的老头，突然我想亲亲他，这个想法越来越强烈。

我大着胆子，轻轻地在他的额头上吻了下去，悄悄的，轻轻的，吻下去。

这一吻，真他妈致命，他竟然是醒着的，他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狠狠地吻住了我的嘴。我有点惊讶，有点害怕，有点不知所措，莫名其妙地他咬住了我的舌，我眩晕了。

所以我觉得我是天生就喜欢男人的，那一晚，我的心门打开了，一个人走进了我的心，而且是永远地定格在我的记忆中。

第二天，我很羞愧，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昨晚发生的事情，他似乎后悔不已，很严肃地跟我说：“小乖，昨晚我喝醉了。”

“恩，我知道。”

那些天，我过的混混沌沌，不停地思索，为什么会这样，这种感情到底是什么，我找不到答案。

我无法面对这个事实，我该继续爱下去，还是该悬崖勒马，我给首长留了一张字条，“首长，我想我爸爸了。”

我逃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