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少校参谋明显没把团长的深刻检讨当回事，非常礼貌地让团长和绿背坐下，团长都不敢做，绿背哪敢啊。少校转身想倒水，绿背抢先一步，给少校和团长倒了2杯茶。

少校对团长说：“是这样，我们首长阅兵时，觉得这个新兵挺不错的，想考察考察。团长你有什么意见吗？”

团长一听原来不是兴师问罪啊，长长舒了一口气，从刚才批评绿背的种种不是的态度来了个180度大转弯：这个新兵应该是全团800多新兵里非常优秀的，学历高，聪明伶俐，军政素质过硬。团里已经把这个新兵列为新兵下连后重点培养的苗子。

少校很认真地听完团长的介绍，很礼貌地征求团长意见：“我可以和他单独聊聊吗？”

团长知趣地离开了，临走前还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意思是可别再捅娄子了。

少校让我坐下来：我笔挺地坐在椅子上，五指并拢放在膝盖上。

“小家伙，别紧张，你叫什么名字？”

“报告首长，我叫绿背！”我弹簧般地立正回答。

少校按下我的肩膀：“别紧张，就随便聊聊天，别叫首长了，坐着回答问题。”

“你多大了，说实话，你肯定是小龄兵？”

“恩，首长，我今年17，太想当兵了，改的年龄。”

“高中真的毕业了吗？”

“没有，高二休学了，其实可以继续回去读书的，可我更愿意当兵。”

“那你没觉得当兵很苦吗？”

“不苦啊，首长，班长排长对我很好的。而且当兵是我从小的理想，我觉得这个环境更能锻炼人。”

“你对你的未来有打算吗？”

“我班长很优秀，是全军的训练标兵，我要向他学习，将来我还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军校当军官，做个基层指挥员。”

“现在有个机会让你去北京当兵，发展的条件更优越，你想去吗？”

“首长不管到哪里，我一定严格要求自己，实现自己的理想。”

“可是那里你会吃更多苦，甚至人格尊严的伤害，你还愿意吗？”

“首长，我说过，我当兵大的理想是保家卫国，小的理想就是实现自己当兵的梦想，所以不管到哪里，不管再苦再累，我想我都能坚持下来。”

“我说的是苦可能是你无法想象的，不是简单的打骂体罚，有可能会影响你一生的，你愿意吗？”

“我愿意。”

所以很多年以后，当我看到电影《无极》中，满神问倾城“你愿意吗？”，单纯稚嫩的倾城回答“我愿意。”我一下子就想到了自己，包括现在我还觉得我的命运真的就是上天注定，只是不可能像无极中一样时间可以重新在再来一次了。

（七）

少校参谋认真地检查我的手，包括指甲，衣领，袖口，下摆，裤子，袜子。

“把衣服脱了。”

少校还是那种平和的语气，但语调中有种让人不得不服从的坚定。虽然绿背当兵前经过严格的身体检查，也是脱光了衣服的，不过单独让一个人检查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我把军装，棉衣棉裤脱下来，少校又检查了我的内衣，好像还闻了闻我身体的味道，这一切做得仔细又自然，没有给人任何没有自尊的感觉。这一切还要感谢班长给了我更多的时间，让有卫生习惯的绿背有更多的时间洗衣服，整理个人卫生。很多新兵3个月下来，根本没时间洗军装，加上训练脏累，基本新兵下连的时候，衣服都脏的不成样子了。

“把内衣脱了。”

绿背照做了，晚冬早春的气候，室内还是有些冷，绿背紧张的有些发抖。少校检查好像是在检查绿背四肢是否匀称，皮肤病，甚至翻开包皮仔细检查绿背的小JJ是否有异味，有没有痔疮。这些检查在当兵时候也是例行检查的，绿背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只是有些小小的紧张和害羞。可能到北京那个特殊的部队当兵要求更严格一些吧。

检查完了，少校叫来外面等着的团长：“这个新兵如果没有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会征求首长意见，然后你们1号打招呼，调到北京。一切手续要尽快。由于我们这个检查团还有下一个点，所以不能直接带走，5天之内，让他自己到北京报到吧。”

绿背要进京的消息不胫而走，难得地享受了几天特殊照顾，那几天，新兵的羡慕，同伴的不舍，冲淡不掉绿背要到北京当兵的喜悦。

（2005年春节休假，绿背去看望已经转业了的少校，神奇地和少校在青岛老家度过了一个情人节。2005年夏天，绿背出差途径济南，少校到火车站看望绿背。少校跟绿背说，他不知道把绿背带到北京，是不是当初他做的一个错误决定，希望绿背能忘记过去，快乐地生活。过去我无法忘记，但我现在依然快乐。我不怨恨这世界上所有的人。）

离开部队的那天早上，班长亲自为我打好了背包，背包带紧了又紧，棱角抠了又抠。团里派了一辆吉普车送我去火车站，一个参谋亲自送我去北京。班长带着全班新兵来送我，坚强的B省男子汉，在部队我最崇拜的兄长，亲手帮我把背包背上，拉起我的手，把一枚军功章放到我的手里，哭的不像样子：“绿背，班长最喜欢你了，带的新兵里在你身上用的心思最多，当初新兵连长要你去当通讯员，我都没给。本来想下连的时候，把你带到我的班，把你带成一个优秀的兵。绿背，班长舍不得你走，但去北京是好事，你要好好干，一定要考军校，当干部。混出个样来，班长也高兴，到时候别忘了班长。这是班长的军功章，送你做个纪念，希望你将来靠自己努力得到自己的军功章”（写到这里，热泪盈眶，挺想班长的，纯纯的部队战友情，与同爱无关。）

我也哭了，抱着班长哭，班长你别哭了，我一定好好干，我一定考军校，我一定当干部，到时候我回来看你。（眼泪还是流下来了）

我给班长敬了最后一个军礼，哭着上车走了。班长带着一群战友哭着向我招手，再见了班长，再见了新兵连，再见了东北的那个美丽雪城。

我的老班长，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的老班长，你还会不会想起我？

好久没有收到你的信，我时常还会想念你，

你说你喜欢听我弹吉他，唱着我们军营的歌。

我的老班长，我一直记得你的话，

我的老班长，谢谢你给了我坚强。

天黑我已不会再害怕，再苦也不会掉眼泪，

我已经练成真正的男子汉，如今也当上班长啦。

这些年你的家乡变样了吗？

这些年你的愿望实现了吗？

是不是你也离开了自己的家，

是否去了南方，开创新的理想。

这些年班长作成家了吗？

嫂子她长得是什么模样？

能不能寄我一张你俩的结婚相，

让我祝福你们夫妻恩爱久长。

我的老班长，再给你抽根家乡的烟，

我的老班长，我真的好想再跟着你，

我要为你再编一支歌，弹起你爱听的吉他，

等到我们再重逢的那一天，一起放声把歌唱。

（八）

坐了一夜的火车，青涩的军装少年，带着对老部队、对班长、对战友的眷恋，带着对未来美好的期盼，绿背第一次来到了北京首都。

少校亲自带车来火车站接站，接站的车竟然不是那时候常见的军用北京吉普，是首长的黑色的伏尔加，开车的是一个帅帅的小伙子，当他接过绿背的背包的时候，我才发现，这个高高帅帅的小伙子，竟然是一个少尉军官，我还是第一次见干部做司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