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Piano bar离开,田园说让我送子卿回去,他们送程海。我无奈答应,程海也没说什么,上了他们的车,摇下车窗,在开动的时候一直回头看着我,做出打电话的手势。我朝他挥手点头。
子卿虽然穿上一件长大衣,还是在夜晚的寒风中抱住手臂。我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她身上,然后一起朝我的车走去。上了车,赶紧开暖气,子卿才慢慢好一些。
“小亮,你挺会体贴人的。”
“呵,是吗?其实还好。”
“小亮,咱们也见了几次了。怎么你从来不给我打电话呢?别说你忙。”
看着子卿因为浓妆而显得深邃的眼睛,我不知怎么回答,低头,又看见她猩红的嘴唇。
“你今天有点儿不同。”我避重就轻地说。
“哪里不同?”
“平时你没有这么,这么妩媚。”
子卿大声笑了起来,在安静的午夜里显得有些刺耳。
“还有很多你不知道,何亮。”子卿收住笑意,幽幽地说。
我却莫名其妙的觉得冷,也许应该拿回我的大衣。
“何亮,我挺喜欢你的,但是你好像对我没什么感觉。”
“我,不是,我,你,你挺好的……”我竟然结巴了。
子卿接着说:“何亮,别把自己封闭起来,你看似对谁都和颜悦色,其实你心里有恐惧,我不知道你的恐惧是什么,但我觉得你不该躲。”
哎,又一个凌厉的女人。我没有回答,扭开了音乐,还是王菲,《当时的月亮》。发动车子,朝子卿家开去。我想,我的恐惧是什么呢?
人间四月天。
北京的四月,算是一年中较好的光景吧,虽说春寒料峭,毕竟是春天了。
程海要回武汉,走得匆忙,打来电话告别,说处理完事情就回来。前两天听张姐提起和程海他们公司的合作,好像出了点问题。我也没细问,还是避嫌比较好。最近和程海过从甚密,公司里就有很多流言,好在我是国外部的,跟他们国内的业务牵扯不上,至于私生活方面的传说,就让他们说吧,我向来无所谓,又不会少几两肉,还顺便丰富了他们枯燥的业余生活,也是善举。
我回来以后一直也没给赵阳打电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那些信,我经常拿出来看,看一次伤心一次,也感动一次。也许,我该相信他会一直爱我。
人总是觊觎没有握在手里的东西,一旦拥有,很快就会失去兴趣。不能说每个人都是这样,但是赵阳,我太了解。我还是很怕,面对赵阳,我的恐惧就是历史重演,万劫不复。爱情是有保质期的,过去了,即使心里的感觉没有改变多少,还是不能再继续。也许有人说,爱情里的人,总会犯错,只要他回头,就应该再给一次机会。我承认,我没那么宽容。
但也不能一直拖着,对我对他都是折磨。于是给赵阳打了电话,告诉他我几天前就回来了。
“亮亮,你,哎,你还是老样子,我就知道你会自己悄悄跑回来。”
“……”
“怎么样,一切都顺利吗?”
“恩。”
“那些信,你看了吗?”赵阳试探地问。
“看了。”
轮到赵阳沉默。
“赵阳,周六有时间吗?”
听我这么说,他立刻兴奋起来,“有,有,我们去哪儿?”
“我周六再给你电话吧。”
周六早晨,我早早起来,例行给我妈打电话,汇报一周情况。把要洗的衣服扔进洗衣机,又给家里的植物浇了水,然后去超市采购下一周的补给,顺便把大衣,西装和衬衣送到干洗店。忙完这些,也已经中午了。自己做了碗意面,吃掉,约好家政下午过来打扫。给赵阳打电话,说2点去接他。他很开心,连声说好。
远远就看到站在路边的赵阳,穿了件白色外套,里面是黑色衬衣,头发还上了发蜡。赵阳以前一直不修边幅的,今天却打扮得隆重。不过这样的赵阳,站在阳光下,很明朗。
他上车以后,就凑过来亲了我一下,然后大笑我的黑脸。我瞬间有点恍惚,这样的场景,似乎回到校园里没人的角落。
“亮亮,我们去哪儿?”
“你忘了?”
赵阳皱起眉头,想了半天。
“赵阳,现在学校里的玉兰应该开了吧。”
听我说完,赵阳一拍脑门,“瞧我这记性,以前你每到这时候都会坐在那几棵玉兰树对面,一坐很久。”
“恩,是啊,我们今天回去看看吧。”
赵阳一直看我,覆上我的手。
车里响起的是潘越云的《我是不是你最疼爱的人》。
周末的校园里,生动而充满活力。
那几棵玉兰还是和几年前一样,仍然高大,开满成片的白色花朵。小时候妈妈工作的院子里有两棵很高大的玉兰树,那硕大的白花给我留下深刻记忆,但是每年,也只能开出几朵而已。在来到北京之前,我从没见过如此壮观的花事。
我喜欢的东西,向来说不清楚为什么。
和赵阳在玉兰对面的长椅上坐下,看着来来往往的学生,青春洋溢的一张张面孔,真好。
“赵阳,没想到你很肉麻啊。”
赵阳有点儿不好意思,“那些,都是心里话。”
“我挺感动的,谢谢你,在你的感情里给我一个位置。但是,对不起,赵阳,我真觉得我们回不去了,我没办法。”
赵阳急切地转过身看着我,“亮亮,我考虑得很清楚,我不能没有你。我马上离婚,我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我没有看他,直视前方,轻轻叹气,“我们这种人,永远不可能光明正大。你还是不明白。我一直认为爱情应该绝对。我是对自己没信心,忘不了以前,现在想起来,都会发抖。”
“我到底要怎么做,你才能原谅我,才能忘记过去?”赵阳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摇摇头,“我早也不再怨你。”
“亮亮,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我还爱他吗?
如果爱是全身心不计回报的付出,那么我确定,我不爱了。如果爱要不理会其他人,用尽一切力量得到想要的,那么我不爱了。如果爱是一再忍住心痛,一次次幻想能走到最后,那么我不爱了。可是,赵阳是我生命里不可抹去的一段,他让我尝遍爱情的各种滋味。无论他对我做什么,我都不能狠下心去恨他。我关心他,心疼他,希望他幸福。这是爱吗?
“赵阳,你是我至今唯一爱过的人,可现在,我对你的感情已经不是爱了。人们常说,要珍惜眼前人。你已经有她就不该再有我。家庭是你一直想要的,也是我给不了的。我们各自生活吧。”
赵阳把脸埋在手心,良久,才抬起头,眼睛又红了,“我们真的只能这样了吗?”
我强忍住突然袭来的一阵心痛,缓缓点头。
还是来晚了,好些花儿已经掉下来,稀疏地铺在泥上。过不了多久,它们会全部落下,这一年一次的盛放后,会有绿叶萌芽,新的开始
我的生活重新恢复平静,工作占去大部分时间。程海一直在武汉,似乎很棘手。赵阳再一次消失。张姐去了外地考察。英伟,我不太清楚,只是偶有联系。不用加班的时候,我会随便吃点东西,然后去健身房跑跑步,游个泳。万物复苏,我也该为自己积累一些活力。
我早也习惯了一个人的生活,觉得很自在,怎麽样都可以。偶尔寂寞了,约朋友聚一聚。当然,对爱情,我也有期待,只是已经不相信有永恒。没精力玩爱情游戏,而一段认真的关系也不是那么容易开始的。
这天快下班的时候,骆子卿给我打电话,约我一起吃晚饭。哎,还以为可以清净一阵子,偏偏忘记了她。我借口说要加班,她也没说什么。上次的尴尬我还心有余悸,觉得和她的关系还是冷处理比较好,免得越来越乱,最后不能脱身。
没想到第二天,她又在快下班的时候打来电话。
“今天还加班吗?”
我想想,这么躲也不是办法,她都放低姿态这样接连约我,我总不能一直拒绝吧。于是约好了时间去接她。
还好,子卿一直也没有提起任何有关于我们之间关系的话题,只是轻松地跟我聊音乐,聊最近看的书。
她今天穿了件淡藕荷色丝绸束领衬衣, 领子上垂下两根带子,很复古的款式,头发精致的在脑后挽成一个髻。一副端庄贤淑的样子。我一直忍不住回想那天晚上她的一双火辣奔放的红唇,再看看眼前这位低眉顺眼的lady,对比实在强烈。隐隐觉得骆子卿没有想象中简单。
如果说最初我对她的好感源自于她的真诚,率直,不做作,那么现在,这份好感很值得再考虑考虑,起码她上次的咄咄逼人让我很不舒服。
我在结交朋友方面有些过于挑剔,并不是平时大家印象中的老好人。朋友是分等级的,哪些能够交心,哪些只能一起玩乐,哪些做做表面文章就好,我心里很清楚。
这顿晚饭以后,骆子卿几乎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或者发短消息。并没有特别的事。我很多时候没有时间接听,或着开会的时候,电话放在办公室,回来看到来自于她的未接来电,也没有每一个都回复。但我再也没有答应她的邀约,一直找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