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约了家政公司过来打扫,简单休整一下,然后下午回到公司。助理看见我,笑得前仰后合,说我黑得真健康。然后说,“你怎么突然回来了,程海一天要问我好几次你的归期。”我笑笑,“怎么听你的语气好像不是责备啊,还挺开心,每天看见程海很多次,暗爽吧?”小美女飞红了脸颊,转过身不理我。我在她桌上留下礼物,走进办公室。
经理对这次的工作还算满意,只是不停说为什么这批货会出那么大的问题,如果不是总部处理得果断,还不知道要造成什么影响。他说要彻查。哎,我又有得忙了。
然后我跑到国内部,找张姐。给她带了一套珍珠首饰,连同给英伟和田园买的一对情侣手链,还有给张爸张妈的保养品,让张姐帮我拿给他们。张姐好久没看见我,不忘打趣,“哟,亮亮,非洲维和回来啊,黑成这样。”
“也不比维和好多少,装了二十天孙子,真累。”
“昨儿英伟还问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说要去接你呢,怎么你一声不响的就回来了?”
“咳,何必麻烦,我打个车就行,方便得很。”
“恩,那你记得给他打个电话,这段时间他还挺惦记你的。”
“好,我这就打。”
回到办公室,就给英伟去了电话。
“英伟哥,我回来了。”
“回到北京了已经?工作还顺利吗?”
“恩,都挺好的,成功完成任务。”
“让我怎么说你,让你回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去接你。你愣是不打,有时候你真倔得可以。”
我傻笑,“多麻烦啊,我也没多少东西。”
“算了,你平安回来就好,这样,今晚一起吃饭好吗,你这趟差也挺久的。”
“恩,那敢情好,我晚上也没什么安排。”
英伟问我想吃什么,我说要吃辣,于是英伟说去茶马古道。我们约好了时间。
程海在快下班的时候出现,推门走进我的办公室。立刻听见他大声说:“何亮,你真不厚道,说好了回来我去接你,你就是不告诉我你什么时候回来,要不是刚才听张姐说起,我还不知道。咦?你怎么晒得这么黑?”说着,他脸色一变,忍不住笑起来。
得,我这段时间应该会很常听到这句话。跟程海聊了聊这次的工作旅行,他很是羡慕我能偷闲去大堡礁玩儿。又随意聊了一会儿。程海抬手看表,然后说:“到饭点儿了,走吧。你这馋猫肯定想吃中国菜了吧?”
我想了想,对程海说,我跟英伟约好了吃饭,反正上次他也见过,不如一起吧。程海眼里的光彩似乎有点暗淡,不过他立刻说好。于是我们一起下楼。
英伟坐在二楼,只有他自己。看到我们朝他走过去,他先一愣,然后笑着站起来,照例拍拍我的头,“小亮,黑得发亮嘛。”我都习惯了,笑笑,“英伟哥,田园姐呢,怎么没和你一起来?”
“哦,今天没约她。”说完,看看我身后的程海。
我赶紧说:“程海刚好在公司办事儿,也约我一块儿吃饭,我就拉他过来了。”英伟于是笑着跟程海握手。
许久没看见英伟,有些想念。他今天穿了一件深浅蓝色菱形格纹的毛衣,露出洁白的衬衣领子,黑色长裤和漆皮靴子,旁边的椅背上搭着那天去密云的时候曾经盖在我身上的黑色大衣和一条灰色围巾。简简单单却是光芒无限,旁边的人和景物似乎都因为他而变成灰白。
我们仨商量着点菜,英伟一直看着我,虽然没有说什么特别的,不过看得出来一个月没见,他也相当开心,因为他的眼睛里都是笑。这顿饭吃得愉快,有了程海的饭局,冷场是不可能的。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程海和英伟仿佛约好似的,把矛头都指向我。一直拿我打趣。还不停数落我的缺点,一人一句,添油加醋的。什么不爱吃早餐啦,不正点吃饭,饥一顿饱一顿啦,帮别人的忙热心积极,却对自己的事儿很不上心啦。我的好脾气深入人心,也不会恼。被他们攻击,反而觉得挺受用。才短短几个月,我就多了一个哥哥和一个好朋友。虽然这个好朋友像个定时丨炸丨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爆一下。虽然这个哥哥美好得让我经常走神。
快吃完的时候,田园给英伟打来电话。英伟告诉她和我在一起。然后不知道田园说了什么,英伟微微皱眉,想了想,说:“好吧,那一会儿见。”挂了电话,英伟对我说,田园让我们一起去piano bar,还有子卿。让程海和我们一起。程海看看我,说不出来是什么表情,然后欣然应允。
田园和子卿早到了。田园才看到我们,就站起来招手。子卿也站起来。我远远看着,觉得今晚的子卿有点儿不一样,怎么说呢,很艳。低胸的银色连身裙,脸上的妆很浓,两片鲜艳红唇,和平时白天的她完全是两个人。
我给他们介绍了程海,程海很绅士的微笑打招呼,面对美女,他是随时放电的,估计他也不是故意,只是长久以来下意识的行为。子卿拉我坐在她旁边,程海在对面的空位坐下。
一阵栀子花的香味飘过来,我于是扭头看着子卿。她随即微笑:“你送我的香水,我很喜欢。”
“恩,那就好。”
程海看看子卿看看我,眼里颇有戏谑。我无奈的朝他撇了撇嘴。
Piano bar我还挺喜欢的,常常能听到声音磁性的歌手唱爵士。会有一种置身百老汇的感觉。我很喜欢爵士,Billie Holiday的所有唱片是我的。今天的女歌手却正在唱《暗涌》。
没一会儿,一个挺儒雅的中年人过来我们这桌打招呼。英伟站起来跟他寒暄。那人轻拍英伟的背,说:“小伟,这么长时间没来,我们的琴师可想念你的歌声了。”
“你就会说笑,我最近有点儿忙。这不才闲一点就带了朋友们过来给你捧场。”
“好啊,你得常来,想喝什么随便叫,算我的。对,你待会儿可得唱一个。”
那人走后,英伟坐下来,说他是这儿的老板,早年一直在美国,后来和妻子离婚,便回国开了这家piano bar,来的大部分是好几年的熟客。
我没心思听他介绍这家店以及店主的来历,按捺不住的说:“英伟哥,赶紧的,给我们唱一个。“
“对啊对啊,连我都没听过呢。以前跟他来,他都不唱。”田园说。
英伟看看大家,从容起身,走到钢琴师身边耳语了一会儿,便坐到麦克架前的高脚凳上。
灯光随即暗下来,听见钢琴师说:“我的老朋友Ben,No one’s goona love you like me。”
台下响起掌声。钢琴声起,一束追光灯打到英伟身上。他一只脚随意蹬在椅子的横梁上,另一只落在地板上,膝盖微曲。双手扶住麦克,修长,骨节凸起的手指随着音乐节拍轻轻点着。微微低头,垂着眼睛,睫毛留下两排阴影。
那一刻,我紧张得说不出话来,心跳很快。眼前的英伟就像静置在卢浮宫里的某一樽雕像,像黑夜中唯一能看见的星星。英伟抬起头,目光一直看着我们这边。
No one’s gonna love you like me
No one else, can t you see?
No one’s gonna love you like me
No one, no one.
I know sometimes you felt so lonely
I know you felt so sad and blue
But this time, you know I’m the only
Love for you that’s coming through
With everything I say and do
No one’s gonna love you like me
No one, no one.
天籁也不过如此吧。英伟唱完,掌声久久没有停息,甚至好几个女孩儿吹起口哨。他的声音如此温柔,他的目光如此明亮。我整个呆住,不仅仅因为英伟打动人心的演唱,更因为我知道这首歌曾被用作《断背山》的插曲。怎么会?难道说英伟他?我禁不住的遐想,心里很多的疑问和对疑问的否定。
转头看看其他人,都是一副兴奋的表情。田园尤其激动,双手握住放在胸口,眼睛里竟然闪着泪光,脸上全是满足而感动的笑容。我于是嘲笑自己刚才的念头,这首关于挚爱的歌,不仅仅属于同性恋的我们。我想的太多了。可是,我怎么觉得刚才英伟的眼睛一直是看着我呢?呵,不可能的,他怎么能看得见。
这时英伟走过来。田园立即站起来抱住他,久久没有松开。英伟拍拍她的背,“好啦,不至于吧,大家都笑你呢。”田园于是松开手,擦擦眼角。
程海拿起杯子碰了一下英伟放在桌上的酒杯,“真好听,你是声乐专业的吧。”
“英伟哥,太震撼了,刚才,我也算跟你从小一块儿玩的,怎么从来不知道你还有这一手?”子卿一脸崇拜。
英伟微笑着看我,似乎在等我的评价。我也一直看着他,却久久没有说话。
“小亮你别是震傻了吧,怎么都不会说话了?”子卿边说边拍了我一下。
我突然回神,有点窘的说,“真好,真好。”
英伟又挑起了嘴角,抬起杯子喝了一口杯中的Scotch。
那晚后来,我一直有些恍惚,反应很慢。也不怎么说话,凝视着小小的舞台。其实,后来的歌者唱了什么,我真的不记得。偶尔对上程海的目光,我也懒得分析其中的含义。倒是子卿时不时把手搭上我放在沙发扶手的手臂,让我的手臂,一直痒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