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后,再没有和程海单独交谈,散席的时候他对我说,要先回武汉,下周才回北京整理办公室和住处。我说好,到时候给你接风。他点头,紧了紧握住我的手。
张姐醉了,我得送她回去,以前在她手下做事的时候,也有过几次,她挺信得过我,似乎知道我不会对她有多余的想法。商场上混的女人不容易,各方面都不能大意。
回去的路上,张姐开始也没说话,仍然闭目养神。我换了汪峰的CD,正放着那首我最喜欢的《像个孩子》。张姐转过头,说,程海挺不错的,人很真诚,也靠谱。我嘿嘿干笑了两声,代表赞同。确实,程海应该是个不错的情人,各方面都很好,也很照顾别人的情绪。只是我没敢多想,有些怕了。
恩,我叫何亮,四年前逃离北京,是因为大学里在一起三年的恋人最终还是找了女朋友,回归正常人的生活。眼泪在那个我仍然纯情的年代就流干了,心也在那个时候变成灰色。彻底的相信一个人并且憧憬和他在一起的未来,对于现在的我来说,是小概率事件。我是喜欢男人的男人,却只要真心的感情,应该是很讽刺的一件事。没想到再次回到这个城市。
他结婚了,我们还有联系,似乎他表示过后悔当初的选择,想要复合的意思。我假装不懂,他也不好说明。男人总是图新鲜的,也总是走过了才知道放弃的可能是最珍贵的。我的自尊让我没有办法回头,我不能原谅他,现在还是不能。
张姐也没有继续程海的话题,她总是适可而止,只是时不时戳我一下,试探我的内力。到了张姐住的小区,停好车,扶她上楼。我还准备问她拿钥匙开门,没想到张姐直接按了门铃。奇怪了,她老公出国做学术交流了啊,家里应该没人才对。莫非?我正纳闷,门开了。果然是个男人。
一个让我的眼睛迅速闪光的男人。
这个精彩的男人,短短的头发,一张轮廓坚毅的脸,目光却很柔和,眼睛不很大,不过挺长,浓眉,有些薄的嘴唇,五官组合在一起,实在是很好看。比我高一些,穿了一件黑色V领的T恤,有点儿紧身,贴着健壮的胸肌。宽松的灰色长裤。对于美好事物的欣赏和喜爱是人之常情,这个浑身散发淡定气息的帅哥,我自然是以光速从头到脚的扫描,呵,换了你,肯定也一样。
我心想,张姐啊张姐,果然你对这种尤物也没有抵抗力啊,比起那个有点迂的老公,确实是精彩太多。老实安分的当老公,风流潇洒的当情人,天下好事儿都被你占全了。
男人打开门,过来扶张姐,同时邀请我进去坐。我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回事,情夫那么嚣张啊,鸠占鹊巢不说,还俨然主人做派。张姐回头看我愣在门口,表情涣散,估计猜到了我的小心思。笑笑说,进来吧,这是我表弟。
男人双手扶着张姐,冲我点点头,你好,我叫蒋英伟。我赶紧说,你好,我是何亮。张姐放下包,换了鞋,径直走向洗手间。我一边脱鞋,一边想:蒋英伟,果然是又英又伟啊,这名儿取的还真有预见性,怎么我叫何亮,也没见我有多靓啊。想着,我不禁苦笑了一下,抬起头正好对上蒋英伟温柔的眼睛。他问我,你们都喝了不少吧,喝茶还是蜂蜜水。
蜂蜜水好了,我喝得不多,喝茶晚上睡不着。张姐估计是有点高了。他听我说完,看看洗手间的方向,笑着摇了摇头,说,那你先坐。然后离开了客厅。我花痴一样的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怎么人和人差距就那么大呢,他为什么任何一个动作都像身边闪烁着光芒一样呢?我没喝多吧?恩,淡定,要淡定。
我走到沙发旁坐下,才想到我刚才在门口的表现,后背一阵发凉。看来我还是太八卦了,怎么能这样怀疑在我心目中一向高大的张姐呢?心里默念六字大明咒。
洗手间传来水声,厨房的方向有玻璃杯轻微碰撞的声响。突然间有种温暖的感觉,像回家了一样。这么些年,在国外的日子也好,在北京工作的日子也好,都是一个人住,对房间里还会有其他物体活动的感受竟是久违了。不一会儿,看到“英伟男”端着两个水杯出来,放在我面前,把其中一杯推向我。
经常要送我姐回家吧?他直视我的眼睛,淡淡的笑着。
哦,没有,呵,也不是很经常,张姐今天是比较高兴。喝得多了点。
哎,他对工作太认真了,全情投入的。他有些疼惜的说。
说我什么呢?这时张姐走了出来。换了件宽松的居家服,卸掉了妆,竟然感觉很清纯。张姐喝了口水,对着蒋英伟努努嘴,然后对我说,他家卫生间要重新做防水,所以在我这儿住两天。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干笑。张姐似乎恢复了点儿气力,接着说,刚才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养小白脸啊?说完大笑起来。蒋英伟也笑,对我说,难怪你刚才那个表情。
我脸腾的就红了,巨尴尬无比。平日自诩牙尖嘴利的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张姐笑得更开心了,今天小亮亮怎么那么容易脸红啊,挺纯情嘛。姐弟俩一起看着我笑。我实在坐不住,赶紧站起来要告辞。张姐止住笑,说,恩,也不早了,今天多谢你,你快回去吧。我大手一挥,姐你对我还客气啊。你赶紧休息吧,最近累得够呛。张姐过来掺着我胳膊,恩,姐知道你最会疼人了。我朝门口走去,穿好鞋,起身道别,蒋英伟看着我的目光,让我心里火辣辣的。可能是错觉吧,今天确实喝多了。
开车回到家,洗了澡躺床上发呆,想着今天下班后发生的这些事。记忆里一会儿是程海手心的温度,一会儿是蒋英伟精致的脸,温柔的眼神。要是五年前,我一定早荡漾得找不到东南西北,小鹿群殴了。不过现在,早已对一切与感情有关的事筑起坚固防线,不允许自己再犯冲动的错误。
这么混乱的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明天还有个比较重要的会,一个机灵爬起来打开电脑,同时点上一支烟。我平时抽的很少,一天两支,平均。正在核对资料,电话响了起来。屏幕显示,赵阳,又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接起来,对方不说话,只有呼吸声。
我说,赵阳,什么事?
我想你了。
靠,这个曾经拿走我所有眼泪的男人,在四年以后,又对我说了这句我曾经完全不能抵抗的话。我没再说话,有些生气。对他完全没有感觉是不可能的,毕竟我最美好的初恋和青春都是给了他。但是他让我实在有点儿伤啊。即使只是条件反射,也知道应该离他远点儿,玩儿感情,我不是对手。
赵阳,什么事?我只能重复这个问题。
听到对方叹了口气,就是想你了。
我沉默,好容易压抑住上涌的气血。这么多年了,修为还是不够。其实我有点生气,他拿我当什么,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但是我没法儿对电话那头的人生气,单纯的没有办法发火儿。
好半天,我说,说梦话呢吧?快,回去躺着继续睡。
赵阳又是一叹气,恩,那你早点休息。
我挂断电话。
电话没有再响,我盯着电脑屏幕,思维一片混乱,好多以前的画面在闪回。他的笑容,我的泪水,各种回忆汹涌而来。我没有心思再工作,关了电脑,躺上床。要是没有爱情,该是多么好的一件事。
工作一如既往的很繁杂,各种事情都得妥善处理。特别助理就是一高级保姆。
程海昨天来了电话,今天下午到北京,我约他吃饭,他很高兴的答应了。其实于公于私我都没有给他接风的理由,上次那么说,也不知道哪根筋抽到。可能是因为寂寞太久,单纯的只是想交个朋友。程海的亲切,让我没那么多防备。我这人挺重情意的,谁对我好,我知道,并且会加倍的对他好。虽然朋友不多,但有的那么几个,都是肝胆相照的死党。
好容易赶到地方,没有吃到,其实还有些事情没昨晚,只好留到明天。老远就看见了程海杵在门口张望。今天的程海一身休闲打扮,深咖啡色牛角扣大衣,仔裤,棕色靴子。看着年轻了很多。我走过去,程海迎上来轻轻拥抱我,像个老朋友。我有点意外,赶紧说,咳,这大冷的天儿,干嘛不进去?他笑着说,没事儿。
程海这次来北京,就算正式在这儿驻扎了,可能不时得回去武汉。他这几天准备一下办公室和住的地方,就要回东北去过年。我今年不回家过年,爸妈要趁春节假期去菲律宾旅游,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做。很多德籍的员工都去度假或者回德国了。春节前告一段落的很多案子需要整理和分析,人手不够,我可能得加班。程海听我说完,很是怜惜的看看我说,哎,可怜的孩子,大过年都不能休息。我笑笑,保姆就是全年无休啊。说完,我们都大笑,他以前的工作和我的性质一样,应该深有感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