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浅细品着说笑的欧妈妈：感性，聪明，而且，而且观察力敏锐。说笑中，看似随意瞄着自己，目光中笑意里藏着的探究还是让钱浅感觉到了，但是让钱浅心里疑惑的是，那双眼睛看着自己的时候，有闪躲，钱浅不认为那是高兴的。但是钱浅先不理会这个，就为欧妈妈身上的味道，那近似欧周的味道，钱浅很喜欢这位妈妈。听着她讲着往事，看着她的笑，钱浅忽然觉得，欧周的某些地方受母亲影响很多，譬如，母女俩要皱眉毛时的样子很像。欧妈妈举手投足间有着女性的琐碎、生活化和小情调，但更吸引钱浅的是这些后面透着的优雅和智慧。发现这些，钱浅心里安稳许多。

钱浅笑着看着两个母亲，很想欧周。

两位妈妈对怀孕的亚文很是关心，仔细的传授经验。旁听者们也借光听着。钱浅用眼睛听着，耳朵则是关注着楼下的动静。

相爱的人之间或许真的有着感应。透过音乐，女人的声音，钱浅隐隐感觉到楼下有脚步的震动，熟悉的频率，钱浅不禁一笑：欧周回来了。

眼睛刚瞄向门口的方向，欧妈妈对她说话了：

“怎么了？钱浅？”

钱浅笑了笑，说：

“阿姨，欧周好像回来了。”

龙依一听，起身出去，下了半截楼梯，果然看到欧周出去的身影，地板上堆着几个塑料袋。回到卧室，龙依笑着对欧妈妈霍妈妈说：

“阿姨，老大回来了。买了很多东西，正往屋子里运呢，呵呵……”语气欢快。

大家都笑着看了看钱浅，亚文还用肘戳了戳钱浅。但是大家都感觉得出，屋子里的氛围有点紧了。

两个妈妈听见这个，都起身来，但是还没挪脚，龙依笑着开口了：

“得，阿姨，你们坐着吧，我们几个去帮老大，马上就好。”话音一落，商维梓、徐果和孔峥都点头，向门口走去。大家都明白，很配合。萧亚文也想动，被霍妈妈制止了：

“你大着肚子，别折腾了。舒服待着就好，那么多手呢，用不着你。”萧亚文觉得自己在这有点不太合适，有点犯难时，欧妈妈笑着摆手：

“没关系的。”亚文抬眼看着欧妈妈，欧妈妈对自己的关注不是客套。还没说什么，身边的钱浅拍了拍她的手说：

“没关系的，没事。”

萧亚文点点头，冲着两位笑了笑，坐在原地。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只有音乐在屋子里溜达。

钱浅看着两位长者，敛了笑容，两位妈妈也静静的看着她。

“欧阿姨，霍阿姨，我爱欧周。”钱浅发现音乐节拍的空隙，欧妈妈会微微的点下下巴。

钱浅的话一出口，旁边的亚文先是一震。看着老友附在腹部的手，心里大笑：果然是钱浅！

欧妈妈霍妈妈互看一眼，没有马上说话。欧妈妈看着钱浅，若有所思。霍妈妈先开了口：

“那小周呢？”

钱浅一挑眉，笑了，点点头。

“那孩子已经习惯沉默了，沉默都成了她保护的工具。”欧妈妈突然扔出这么一句。

“你跟依依和小派很熟？”欧妈妈接着说。

钱浅点点头，看着欧妈妈微微一笑：

“嗯，还好，从他们那儿知道很多欧周的情况。”钱浅实话实说。霍妈妈笑着点头。

“这是我第一次感觉这里不像是个幽灵城堡。”欧妈妈的手比划一下四周，钱浅看欧妈妈的手，很柔软的感觉，手指飞快的跳跃，应着音乐。霍妈妈有同感的点点头。

“这儿总像是一部无声的黑白电影，没有欢歌笑语，只有光和影子。”

两位妈妈互相看了一眼，谁也没作声。

“都是好孩子。”欧妈妈静静的看着钱浅，轻声轻语的。

“小周这孩子很倔，要是欺负你，告诉阿姨，我帮你。”霍妈妈笑着说，眼睛还对旁边的亚文眨了眨。

欧妈妈笑了出来：

“我不担心你会被小周欺负，你啊，肯定镇得住她。我倒担心你被她气得不行，惹人生气是这孩子拿手好戏。”欧妈妈笑得很爽朗，刚才的阴郁好像全散了。

亚文看着听着，心里有不少不解，但是还是看出来了：这俩个妈妈在担心，担心钱浅和欧周的比重是一样的。

钱浅则是在想着欧妈妈那句：都是好孩子。那是叹息，也是认可吧。

楼梯上一阵脚步，欧周她们上来了。

“妈，妈咪。”打过招呼，欧周的目光就投向钱浅。顿了一下，欧周转过身，看了一下大家，又看回钱浅。

欧周左手插进裤子口袋，舔了下嘴唇，抬头对两位妈妈说：

“妈，妈咪，这几位是我朋友。”目光从左向右移，一一介绍：

“孔峥，商维梓，徐果，萧亚文，钱浅。各位，这位是我妈，这位是我妈咪。” 欧周的介绍听起来很费解，但几个人谁也没说话，笑着再一次的点头。

“小周，我们都已经聊半天了，认识了。”霍妈妈坐在床角笑着说。

外面的音乐停了。

欧周点点头，看向自己的母亲。自己的妈妈，这么多年真是为难她了。

欧妈妈看着欧周，发现女儿柔和温暖了许多，看着钱浅的样子比当年看人的样子更加专注，还有珍惜。看着自己的眼睛，从什么时候起不再是那样的沉重？那样的愧疚歉意？渐渐的变成现在这样的坦然，有灵气？现在，女儿看着自己的眼睛里装的没有沮丧没有迷茫，反倒有了一些宽松和许久不见的希望。欧妈妈一直相信女儿会好起来，只是过了这么久，当这天真地来了，却又畏首畏尾起来，自己不禁嘲讽自己，怕什么！ 儿孙自有儿孙福，走起来再说。担忧先放一边，快乐幸福也要努力的，小周一个人努力不够，作为妈妈，这次一定要为女儿的心作后盾。眼前这情形，小周该是要做什么的。迎上欧周的眼睛，欧妈妈大动作的点头，引来大家的注意，霍妈妈见状，冲欧妈妈微微一笑，看着欧周，也大动作的点点头。

欧周看着霍妈妈，心里感激。这么久，霍妈妈对自己很好，自己很清楚。但是自己不敢保证，霍妈妈霍爸爸会支持自己。自己这辈子对这位妈妈来说，或许是注定的印记，让那些本已逝去的回忆无论是好的还是坏的每每被挖出来，换回抑制不住的思念、眼泪和强颜欢笑。静静站在过这位妈妈身边的人，再也回不来。现在，有了钱浅，欧周心里很担心，自己会不会让妈咪再伤心？妈咪会不会误会自己要丢了零馨？丢了这个家？丢了所有？会不会觉得自己过分？会不会觉得自己又成了一个流毒？会不会以为自己又要祸害人了？会不会以为自己不自量力？会不会自己又要弄出轩然大波 ？会不会以为自己异想天开？会不会……欧周不敢再想了，但是现在…… 欧周低下头抿了抿嘴唇，回头又看向钱浅的好友们。

霍妈妈看着情绪有点不对劲的欧周，又看向欧妈妈，欧妈妈摇头笑了一下，又点了点头。霍妈妈释然的摇头笑了：老姐妹说得还真是，真是个心事重的孩子，都这样了，还在胡思乱想钻牛角尖。这年轻人怎么比我们这些老家伙还放不开呢！

环视一下四周的孩子们，霍妈妈欧妈妈看出来了，这群孩子都明白欧周和钱浅，但又都忌惮她们这两个老家伙。

霍妈妈走进欧周，环抱着欧周，明显感觉欧周一僵，霍妈妈轻轻拍着欧周的胳膊，脸顶在欧周的肩膀，笑呵呵的说：

“小周，妈咪有话想说呢。”

“您说。”欧周侧头认真地听着。钱浅也看向霍妈妈。

“小周，你跟妈咪说说，什么是家？”

谁也没想到，这位母亲会在这儿说这个。欧周也没想到，一是愣住，呆呆得看着霍妈妈。钱浅一蹙眉，看了眼欧妈妈。欧妈妈也正看着她，轻轻的摇着头，还用下巴指了指欧周，眼睛对自己说：别怕别怕，看着。钱浅一下明白过来，点头看向欧周。

欧妈妈心里很感激霍妈妈，这些年相处下来，这个老姐妹很是平和，疼小周一点也不含糊，但是欧妈妈也知道，小周对霍妈妈是既有敬爱愧疚又有忌惮。从心底，欧妈妈很感激这位老姐妹。现在，生活又给了一个机会，钱浅这孩子不错。是福是祸，不能用眼睛来写啊。心结，就交给这位好姐妹吧，自己帮忙敲边鼓就好。

“嗯？说说，什么是家？”霍妈妈见欧周不说话，又问了一遍，语气淡淡。

“您家？”欧周脑子里有点慌，傻傻的问。

“我家？嗯，也好，你说说，我家什么样？”霍妈妈略一思索，问。钱浅觉得霍妈妈的问题有点危险，也很残忍。

欧周侧着头的姿势没变，咽了口口水，说：

“您家，三室两厅……”欧周声音有点断。钱浅不禁笑了，呆子。

“嗯，小周，说重点，你知道妈咪想说什么。”霍妈妈截住她的话茬，不准她躲闪。欧周乖乖停住，盯着霍妈妈：

“妈咪，爹地，诺诺，小柯，少爷……”欧周咬着牙，“还有零馨。”

钱浅坐直了身子。

“还有。”霍妈妈说。

欧周皱着眉毛，看着霍妈妈，喉咙一堵一堵的。

“我。”

“嗯，我的家很热闹，我很喜欢。”霍妈妈不再看着欧周，看着大家，笑着说：

“我老公很疼我，我一个女儿很乖，很孝顺，几年前去世了，但是我另一个女儿疼我爱我让我很幸福，虽然她很少笑，但是很漂亮的，我还有个很孝顺的儿子，两个乖巧的外孙。每天都有天伦之乐，每天都是开心的。”霍妈妈脸上的闪着满足。

大家笑着点头，没说话。

“这是我喜欢的家，我想要的家。小周呢？想要什么样的家？”霍妈妈又看回欧周。

欧周明白了，心里的感动让她说不出话来，泪水模糊了眼睛，欧周努力忍住，不让它掉下来。

“小周，对自己好点。”霍妈妈松开欧周，轻轻地说，“也对她好点。”霍妈妈笑眯眯怒了努钱浅。

站到钱浅身边，看着钱浅，欧周认真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