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高烧的第三天,我跟公司的领导请了病假,理由是,如果再不好好蒙头大睡一整天,我可能就要死了。夏洛打电话来给我,我没接,我知道他无非是嘘寒问暖,让我乖乖吃药。
距离从小酒馆回来,刚好三天。
那天从喧闹中走出来,大约是凌晨三四点,成都的上空开始飘起毛毛细雨,和那天与李岚见面时,几乎一模一样。人群散得很快,我和夏洛打不到出租,于是在冷风中瑟瑟发抖。
[你看起来一点也不亢奋。]夏洛对我说。
我白了他一眼。心情依旧沉重。没有多说话,只是将外套的帽子,盖住脸。冰冷的雨丝透过空气,将我的睫毛打湿。
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想哭。
我没心情再去理会别的事情和别的人,只觉得怎么样都好。我想快点回家,然后好好睡觉。所以,就连人群中忽然吵杂起来,我也完全没有发觉。
那是一辆橘色的小保姆车。从路的另一边驶来,停在我的面前。
车门被从里面打开。我看见刚才那个主唱和乐团的所有人,包括李岚。她和那个该死的主唱坐在一起。
她跳下车来,指着那个主唱和其他乐团成员对我说:[晓光,志斌,还有大伟……我们是好朋友。]
顺应着她的话,那些人一一都冲我点了点头。
其实她不必介绍的,早在几年前,我就知道了他们的名字。晓光是个爱玩闹的孩子,志斌相对成熟稳重,也不多话,大伟胖胖的,理个平头,但是鼓打得非常好——可是,这些对我来说,一点也不重要。
我没有说话,也不去看她,只是将头别开一点,看着对面不远处的那幢大厦。即便我能清楚地听见周边人的乱叫和奇怪的议论。
夏洛大约也是十分地诧异,狐疑地看着我:[你们认识么?]
[你不记得,我们在餐厅见过吗?]李岚在我之前说。
[噢——]夏洛恍然大悟,似乎又想起什么,支支吾吾半天没说清楚。
李岚诡异地用食指抵住唇:[嘘——]
她从自己的脖子上拿下来一条白色的围巾,围在我的脖子上,不经意地,还轻轻拨弄了同样是她戴上的那条项链。
[这是给幸运听众的礼物。不过可别说我们是认识的哦,不然别人会说我们作弊……]
夏洛竟然傻傻地点头。
[呐,再见!]
[再见!]
说完这两声再见之后,车门再度被关上,发动机启动——那辆橘色的保姆车瞬间消失在深夜的细雨中。
[居然还有礼物……]夏洛受宠若惊。
在回去的路上,夏洛送我到楼下,神秘兮兮地问我:[你说,那个女的是不是有问题啊?我觉得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像……]
看到我回头看他,他才说出来:[她该不会是同性恋吧?]
我觉得神经被一触即发。我按耐了一整晚的情绪瞬间如海啸席卷。
[你才是GAY!你全家都是GAY!]我想我已经失控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许是上天为了惩罚我,我光荣地发烧了。这种倒霉的事在常常在几年里都不会发生一次。我是那种感冒不断,但是从不发烧的人。平时只要吃一颗感康就可以好的,但是这次足足吃了一整盒也不见起色。
廖敏敏惊恐地看着我大把大把地往嘴里塞白色的药片问:[你该不是活得不耐烦想自杀了吧?]
见我并不反驳,她更是大惊。
走过来摸着我的额头说:[安子,你今天晚上过来跟我睡吧……我觉得你快不行了,有什么好歹,我可以帮你打110!]
她说的很诚恳,可是我听着这怎么都觉得别扭。
[姐姐!]我更正她说:[如果我有什么事,你要找的是120,我需要医生……不是验尸官!]
[哦!对的……]廖敏敏居然呈如梦初醒状。这才让我觉得有如此室友,我能侥幸活到现在,已经是赚到了。
连续三天,我的手机没有开机。没电了,也不想去充。夏洛打电话到宿舍的座机,我接起来与他聊了几句,本来想对他说对不起,但是最终也没有说出口。
我将那条白色围巾挂在门背后,只要躺在床上就可以随意看见。看着看着,心情又再度陷入低谷。 想起那首歌,想起灯光扑朔,想起李岚——对,我无法遏制地想念着她。这让我心烦意乱。
我并没有把桃木项链从脖子上拿下来。相反地,我很喜欢它。
夏洛最后对我说的话,让我陷入了深思。
如果李岚真的喜欢我?那么我呢?也同样喜欢上她了吗?
两个女人互相喜欢,是这样吗?
休息的当天,我抱着被子躺在沙发上看乱七八糟的电视剧。眼看着匆匆在房间里绕圈子找手机的徐家汇,像一只小鼹鼠,跳过来,又跳过去。
[你真是毫无烦恼可言……]我感叹说。
[如果我现在可以找到我的手机的话!]徐家汇肯定地说。
终于,她在冰箱上再度发现了她的手机,还有几张楼下超市的购物券。兴奋地跑过来给我说:[反正你今天不上班,去买点新鲜的菜回来……]
这种感觉,像是在全权交代什么。
[可是我是病人呢……]
徐家汇还不等我说完,就拎着她装满漫画的大书包夺门而出。她总这样风风火火的。与这个时代的所有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