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父母先是热情欢迎,然后是平淡生活,最后是天天抱怨后悔当初这么期望我回来。我见怪不怪,每次都这样,到真正要走时又是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铃木桥时不时地给我发发短信说北京是多么的热,苏妤有时也会跟我说说她实习的情况。好不容易熬到八月,离学校开学还有十几天,我偷偷订了机票执意回到了学校,因为那时我已经两星期没接到铃木的短信了。
装作往常一样问了铃木在哪儿,她说在寝室。我发下行李就冲向她寝室,却在走道上遇到了苏妤。
“你,你怎么这么早回来?”她先是被我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随后若有深意地挑挑眉毛。
“哟,这不是你不在身边我相思成灾啊,回来陪你。”我调笑着。
“是吗?那我得给你个奖励。”说完走上前抱住我,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完美的契合,心里重重一扯,我惊慌失措。却在回过神来时看见了开门出来铃木,和她压制住的怒气。
不敢推开苏妤,又知道再不让开会更惨。
还好这姐姐玩够了,放开我摸摸我的头说:“行了,快去看看铃木吧。”说完转身跟铃木说:“你妹妹看你来了。”
我顿时气结,这女人真是祸害。
唯唯诺诺地跟铃木桥进屋,她淡淡的。我赶紧拿出一瓶香奈儿ALLURE。
“这是我托人从香港带的,特意给你留着。”我眯着眼睛笑。
“唉……”她叹了口气,摸着我凑到她面前的脸,“白痴。”
铃木执意把香水钱给我,虽然我向她发誓是我自己的零用钱买的。
晚上一起吃了饭,我提议去酒吧喝一杯。她点了杯玛格丽特,我要了杯金汤力。
“有艳遇没?”就上来后我像往常一样调侃。
“有。”她吮了一口。
我稍稍紧张。
“我挺喜欢他的。”她看着摇曳的酒滴。然后转头看我。
就算埋藏到海的深处,也还是会有波澜,只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我努力想给她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却做不到。尚洁说铃木一直认为我是她的私有物,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只是我要得更少,只是感情而已,却也是抓不住。我不知道现在该有什么情绪。似乎我每天的生命都是被施予,现在终于要被收回。
“回去吧。”相视了一会儿后,她提着包想走,我一把拉住她。
“我有话要说。”
她缓和下来坐回座位。
“我真的累了。所以如果你选择好了,我不会再回头。”我喝了口酒,看着她的眼镜说,坚定的,至少我知道,就算是后悔也不会再回头。我没有伟大到能一次次被折腾。
狠狠地灌了几口:“我喜欢你,铃木桥。”
她没说话,一直看着我。我看到她眼睛里流动的光。
“对不起。”她自始至终没有离开我的眼镜。
就像一张黑幕最终封闭,我离开了那个我一直悉心守护的国度。
将眼睛转向别处:“我知道了。”
“还是朋友吗?”
我惨淡的笑:“是吧,如果这是你希望的,就将是我最后能满足你的东西。”
一路沉默,她走在我身边,却只有我一个人。
到楼下时,我拿出她下午硬塞给我的几百块钱还给她:“当我送你的礼物吧。”我扯出笑容。
她接过钱,上楼,没有回头。
我没有再做出惊天动地的事,就像我说的,筋疲力尽。那一年我二十岁。在她宣判结束之前,我游弋于确定与不确定之间,抱着时有时无的希望,如同抓着一块残缺的木板,漂泊与海,靠不了岸。所以现在,即使是片草不生的荒漠,我也终于踩在了陆地上,只不过这篇荒漠在我心里。
她降低了跟我联系的频率,我想她也是尴尬,却在某天傍晚看见与那个男孩拥吻的铃木桥。心的每一次跳动都是重击,不知是泪水压于胸腔的沉重还是血液冷冻的碎裂,意识随视线模糊,我想剖出心放在她面前,却知道即使这样她亦无所谓。迈不开脚步,只能坐在回宿舍的必经之路,看着他们嬉笑,看着他们吻别,看着她甜蜜地上楼他满足地离去。那天我穿着蕾丝花边的背心,画着精致的容妆,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送她离开。
从天亮一直坐到天黑,直到苏妤坐到我身旁。
“这么晚才回来?”我没有看她。
“早回来了,出来吃饭时看见你坐这儿流着口水看帅哥,回来发现你还在。装乞丐也得放个碗在前面啊。”她把头靠我肩上。
“我是不是很烂?”
“还好,虽然不是倾国倾城,但也还勉强过得去。”
“我是不是不懂感情?”
“你不懂是正常的啊,智商情商都不高。”
“为什么我说出口了,她还是不要我?”
“因为你好吃懒做呗。”
“呵呵,你这坏人。”我侧过头低下看她。
青紫色的月光下,她的面容清丽得虚幻,如同只在深夜嫣然盛开的睡莲,暮霭中似乎能听见空气流动的响声,她却在绽放。
我用脸蹭了蹭她的;“抱抱我。”
她坐直了张开双臂大方地说:“过来吧。”脸上笑容戏谑。
我靠过去,栖在她怀里,呼吸她淡淡的芬芳,呼吸阿耳忒弥斯的森林。
“你是不是喜欢我?”我任性地问。
“别那么自私。”
我抱紧她。
苏妤说要特别照顾失恋的人,所以主动肩负起每天早上帮我买早餐的重任,但一个星期后,在她越来越阴沉的眼光中,我开始每天买两个人的早餐。苏妤说为了表扬我,每周陪我吃一顿饭。当然,这顿饭通常会变成我、她、某男的三人聚餐,某男付费。于是我开始心甘情愿地充当电灯泡,乐此不疲地吃免费大餐。以至于到后来陈志杰十分恳切地握着我的手说:“妹妹,你不帮忙就算了,也别总是搞破坏啊。”
美女都爱逛街,有钱的美女尤甚,所以当你欠了一个有钱的美女钱时,双方都最能接受的还债方式通常就是陪逛街。故而我经常在周末花枝招展地跟着奔波,某一天室友犹豫再三跟我说:“小樱,你要是有什么经济上的困难一定要跟我说哈,你看你周末都是浓妆艳抹地出去三更半夜才回来,可别干什么不正当地工作啊。”
苏妤说这段时间跟我在一起习惯了,一个人去上课觉得寂寞,因此我又贡献了自己的没课的时间跟着她上课。本来学一些别的专业的课程对我没什么坏处,但要命的是会经常遇见铃木桥。第一次在课堂上遇到时,她有些吃惊,但随后看见我身旁的苏妤,目光失去了表情,抑或是我无法看懂。恋爱中的铃木桥很少跟我有联系,只是在变天或是特别节日时提醒我变换衣服或是吃节庆应该有的食品。
两个多月下来,我的生活中乃至于所有的计划中都充满了苏妤。早上起来拿衣服会发现每一件衣服都有苏妤的痕迹,或是她强令我买下,或是她的冰激淋曾经掉在上面;查看课表时,会莫名奇妙的看见不知什么时候被她添加上去的课;打开手机最近几个通话号码几乎全是她的;每天在我面前晃悠的身影总是苏妤,或是真是或是幻影。我想如果她现在离开我,我将要换掉所有的生活才能逃离她的味道。
肖晓惠和尚洁问我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说不想知道。从铃木桥身上我学会了清晰就意味着失去,而我既无法承担清晰也无法再次接受失去。
十一月的北京萧瑟得厉害。在铃木的提醒下我换上了藏蓝色剪裁奇特的毛衣,露出半边锁骨,围上了灰色的围巾,套上咖啡色的戴帽翻皮大衣和长筒皮靴。看见苏妤时她穿着白色的大衣白色的皮靴,走上来挽着我在我耳边轻启朱唇:“我们很配。”
我心跳一紧。她眸光流曳,欲语还休。
“配什么配?就我们两这样的寄生虫配在一起危害社会!”我强颜欢笑。
她低下头,没有回应我的话。那天,过马路时我仍然拉着她等待绿灯,因为害怕北京混乱的交通给她带来哪怕一丝的伤害,就像本就混乱不堪的生活。但是那天之后,她不再周末缠着我逛街。
来不及思考那天的我和苏妤,也许不去思考,那么这样就好。随着十一月的深入,我忐忑着一个日子——铃木桥的生日。
离那个日子每近一天,我的心跳就多快一拍。我恍惚地期待却担忧着那个日子,不知道它对自己是否还应该有意义。每一天,我都在支离破碎地想象那一天,或者是一个转身,或着只是两只手的分离。我不会掩藏情绪,所以苏妤那几天脸色也不太好。
离铃木的生日还有三天,晚上,苏妤打电话说要出去散步。
走了很久,她说:“铃木过两天生日,在Violet。”
我摇摇头,苦笑:“我没被邀请。”
“你决定了?这样不清不楚的。”
“还决定什么,她不是早就决定了。你不了解铃木桥。我们的事一直是她在决定。如果她要放开,我根本没有能力纠缠。”我埋下头,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的往前。
“樱。”苏妤从后面拉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