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怎么。也算是明知故问,因为这个问题浮出水面并不意外。杜晓婉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挽起长发,偏着头上下打量我,像是第一次见面,需要识别我的身份。
好些日子了,进进出出来来往往的,她周围的同事、邻居,凡认识的人都有一双好奇探究的眼睛,用他(她)们的推理编撰出某一类故事。其中,直接产生误会的理由就是:我的外观和行为举止都太像男孩了。
杜晓婉吱吱唔唔地说:“不知道谁传的闲话,说我身边总有个小伙子。有两次你在路口等我,可能他也看到了。然后,小超超回家常会念叨你。”说到这儿,她忍不住笑了,“你非让他喊你叨叨,这傻孩子也说不明白你是叔叔还是阿姨。估计他爸悄悄问过他。”
我没觉得好笑,只是本能地不喜欢孩子叫叔叔阿姨,都让他们直接叫名字的。小超超比较特别,因为我叫他小叨叨,所以就让他叫我叨叨了。他很乐意喊出这个可以大着舌头发音的称呼。
“每次都是你在外面请我们吃饭,这个周末请你到家里吃饭吧。我做几个拿手菜给你尝尝。”杜晓婉试图不经意地说,眼睛看着别处,却已经脸红。
我点点头,“没问题,你定好时间,我去。”这是要验明正身,我懂。
杜晓婉继续推着车走,沉默了一会儿,暗暗确定我没有不高兴,如释重负。她哪里知道我是惯犯,不至于脆弱得为一点点误会就不高兴。
“还是去吃点东西吧,这么晚回到家你一定轻手轻脚怕吵醒他们,饿着肚子肯定睡不着觉。”
“不会的,这个时候他通常还没睡呢。”
“哦——那正好,等你回去一起睡。”我故意拉长腔,意有所指。
她急着向我解释,甚至忘乎所以伸手捶我肩膀,“才不是!他会忙到更晚。”
我又故意惹她:“那你不是很寂寞吗?”
“不会啊,我陪小叨叨睡,他小呼噜打着,也不叨叨了,很可爱的。”我巡视她的脸,是真不懂还是假天真?
街灯忽明忽暗,映在她脸上的光影时而清晰时而浅显。我注视着,侧面的,从鼻尖弯进双唇的那个弧度竟是如此迷人,美得让人窒息,让人无法抗拒地想去亲近……事情到今天这样,最后一层纸终究要捅破的,虽然我很努力地保持纯洁关系,虽然已婚的女人应该算是过来人……她微微翻起的睫毛下,清澈的眼睛,比水晶还透明,实在不忍心去怀疑什么。
但我忍了很久,一直想聊的话题还是冒了出来,即使冒犯也要问了。
“记得你说……怀小叨叨是人工授精的?这种美差,他也不愿意亲力亲为吗?”我说得越来越小声,掩饰某种尴尬。
杜晓婉确实有些尴尬地扭开脸去看街边的小吃摊。
我们找到一家比较干净的小吃店,叫了两碗菜肉馄饨,坐在街边靠外的小桌上,尽量不受旁人干扰。我凑上前压住嗓门问:
“他,那方面是不是有问题?我不跟别人说,你告诉我,我有老中医偏方。”
杜晓婉低着头垂下眼帘,用白皙的手指头划着朔料桌布,脚尖轻轻踢着桌子腿。她完全没有理会我说的老中医偏方是想缓解气氛的。
我不再说话,随便看着街景。然后,她酝酿了许久,等热乎乎的馄饨被端上来,我们不停地用汤匙搅动所有馄饨让它们凉下来。
然后,我听到她既委屈又别扭地说:“我也不太懂,结婚以后才发现的……那个问题叫早泄吧,反正我也不喜欢做那个事情……”
我碗里的馄饨汤被搅得洒了出来,在桌上留下一滩油水。
在去她家吃饭以前,我决定先不表白自己了,那样她会比较自在。
说不上啥心情,当我知道了杜晓婉家的秘密,反正既无感慨也不意外,肯定有一点沾沾自喜。能把这样的事情告诉我,说明她不把我当外人。再有,自己喜欢的女人不和男人**,我当然高兴。
这种事其实没什么大不了,我曾经看过一篇报道,记得好像有调查显示,在百分之四十以上的婚姻关系中没有正常*生活,还有百分之六十左右的女性在夫妻生活中得不到满足,也就是根本没有性高丨潮丨。虽然这些调查数据并不可靠,但是反应了某种现状,很大程度上会导致婚外情,当社会环境越来越宽松,人们的思想越来越开放。
目送着杜晓婉回家,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往常的失落惆怅好像消退了许多。我飞车穿行在午夜空旷的街道上,风驰电掣,完全没有疲倦,隐隐约约的冲动正在刺激着荷尔蒙……感觉像一个减肥的人端着一块蛋糕,要抵抗香甜松软的诱惑,也要思考吃下去的后果。既然已经知道后果,一定扛不住诱惑。
平时晚回家,爸妈早睡了,我只要轻手轻脚收拾完回自己房间。这天到门口发现家里客厅亮着灯。什么情况?还没到审讯我的时候吧?真是年龄大了不该留在家里,我早有搬出去自己住的想法。
原来是姐姐回来了,上次从她和姐夫那里拿完钱走了以后,再没见过面。
大半夜的,她正和妈妈坐在沙发里说话,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
妈妈当然是唉声叹气,用她自己的手背拍着手心,两条腿也一上一下纠结着。
“你每天野在外面疯,几点了?还回来干什么?”妈妈没好气地说我。
“哦,陪女朋友回家,她上晚班。”我干脆直截了当说实话,把妈妈更多猜测和不满噎回去。这会儿,她也没心思管我。姐姐自己抹鼻子抹脸,看都不看我一眼。估计多半是姐夫有情况了,半夜回娘家还能有什么新鲜事?
“姐夫外面有人了?”我悻悻然坐到她们旁边。
姐姐立刻泪眼放光,“你也见着了?在哪儿看见那对狗男女的?我又多一条证据。”她的神经质充分体现了一个糟糠之妻必须捍卫美好婚姻的精神状态。
“别一惊一咋的!我没看见过谁和谁。你一个有钱有势的大忙人,不过夜生活不打麻将不陪老公不带孩子,有空回家跟妈说家常话?肯定是婚姻出状况!”
妈妈皱起眉头作势要打我,“什么时候了,还来挖苦你姐姐。她也不容易。”
我耸耸肩在沙发里坐稳当了,预备好旁听。
姐姐听圈子里的人说,姐夫在外面养着一个年轻女人,刚毕业不久的大学生。传言还有为她和家人买了房子,花掉不少钱什么的。等消息来源比较可靠了,姐姐亲自讯问姐夫,姐夫矢口否认。于是扯出了一堆生意圈里的是是非非,但问题似乎并没有水落石出。
今天姐夫回家晚了,说不出个所以然,终于闹到姐姐离家出走。
别看姐夫长得一脸凶相还带着刀疤,有了钱以后很会包装自己,俨然一个成功生意人形象。但是,真有年轻姑娘愿意以身相许,多半和钱有关。从古至今,男人女人穷人富人不外乎这点破事。
我掰着手指头分析给姐姐听:第一,不管这件事真有真没有,姐夫承认不承认,她都必须当真。第二,既然有了,这个家这个男人这个生意,她究竟还想要不想要?自己必须想清楚。第三,当然是想要有想要的做法,不想要有不想要的做法。她的想法和做法必须统一。那么,事情必然有一个结果出来。
首先,问题一定会有的,哪怕现在没有,将来也可能有。作为被动的一方,态度端正了才能够处理问题。
表面上看,姐姐现在的处境有两个选择:闹腾和妥协。
不论问题是否存在,闹腾一定没有好结果!所以只有一个选择:妥协!
姐姐耷拉的眉眼,擤掉最后一把鼻涕,应该听明白我的意思了。
妈妈看着我一愣一愣的,好像我突然在她眼前长成了大人。
说白了,姐姐这事最忌讳的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没事也整得全家不太平。唯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看清形势再出手才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