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小心，只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姐姐和姐夫的生意特别顺利，一个夏天卖掉了好几个车皮的空调，半年多光景已经赚得盆满钵满，大有鸟枪换炮的架势。
公司搬进了高档商业区的办公大楼，落地窗、带长桌的会议室，沙发全是真皮的，新添了一辆进口商务车。姐夫的西装越来越考究，手表上镶钻了，眼镜框是18K金的。沉甸甸的打火机开盖“叮”的一声脆响，他说是法国的“都彭”（Dupont），价格不菲。好几单大生意，就是利用这个打火机谈成的，“叮——”地上前给客户点烟，立刻能引发对方兴趣，聊起来再顺手送个大人情，签单基本上十拿九稳了。姐夫自有一套做生意的能耐，随着外包装日益精致，他脸上的刀疤愈发显露出个性，有一股今非昔比的威严，要不怎么说人靠衣装马靠鞍？特别是做生意的人要讲究门面。
当然，姐姐可不是省油的灯，确切地说：她不是省钱的女人，本来就爱臭美，有条件了更变本加厉，从里到外地翻花样，翻得花狸狐哨。她的名言：女人每天出门前总是少套衣服。所以，柜子里的衣服每天都在增加。还有，她说女人的背包和鞋子最能体现身价，于是，她的身价也在天天看涨。
虽然，姐姐常念叨自己在南方摆地摊抢私活的艰难经历，其实，他们已经搭上了中国改革开放的春风，赶在世纪末跻身于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群了。
公司的业务扩大，工作量增加，聘用的人员自然也在增多。小夏已经不可能在周末完成那些堆积如山的票据账目，又不愿意辞去本职工作，毕竟原单位是待遇优厚的大公司。姐夫只好另外聘请了一个专职会计，周末仍然请小夏过来审计。
我也不愿辞职，觉得自己在姐姐公司里纯属多余，没有具体事项可做，只有混日子嫌疑。和小夏单独相处了一段日子，刚擦出些火花，情形却发生变化，再没有那种周末加班的半放松状态。新办公室里多了好些同事，走来走去不得不端着笑容，讲话不得不压住声音……
说白了，我和小夏都不太想继续留在姐夫公司里做事，碍于自家人的情面，不上不下进退两难。我们俩还有一项共识：但凡做老板的，剥削手下劳动力那是天经地义，哪怕替他们做事的是自家人。所以，六亲不认才能完成最初的资本积累，成为先富起来的那一部分人。有了阶级就有了矛盾！以前学过的政治经济学早就告诉我们这样一个道理！
说白了，我们周末为姐姐为舅舅加班，得到的报酬并不高。他们挣的钱除了自己可劲花，还要把生意做得更大。进账盈利和开销投资，一路水涨船高。
这一年，我们全家团圆过了一个热闹非凡的春节。姐夫光买烟花爆竹就花了几千元，还有四处打点的年货礼包，还有家里老老小小和外面员工、关系户的无数个红包……绝对没少花钱！可我依然认为那不是他们乐善好施，而是为了脸面的一种炫耀。爸妈其实也并不喜欢他们的铺张，只说姐姐书读得太少，跟着姐夫能做到如此成功，很不容易了。总的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皆大欢喜过新年！
春节放长假，我反而没地方去，在家带着小外甥女满屋子瞎跑。大年初三，去老房子那边拜拜年，碰上的熟人老邻居都跟我打听姐姐的情况，都听说她做生意发达了。我不惜股着腮帮子吹嘘一通，满足大家的求知欲。还是在姗姗姐家里找到一些平平静静的快乐，和他们一起包馄饨裹春卷。
中间我打过两个电话给小夏，聊了很长时间。我们决定过完春节一起辞职。
当时，我们都没想到：过完春节，姐夫会派我和小夏一起到外地出差讨账，故事才得以延续。
按说，讨账都是年前的事，拖到年后肯定特麻烦，应该姐夫自己去。可他和姐姐实在太忙，又涉足什么房地产项目，预备着挣更多钱在市中心买房子。
姐姐拨弄着带波浪的头发，不无得意地在爸妈面前说：“孩子小可以请保姆，现在我们一家三口和你们挤在一起多不方便？出去租房子要搬来搬去也麻烦。当初，我答应嫁给他的时候，他就承诺将来有一天发达了一定要在市中心买房子给我住。这次，我们参与了一个很大的房地产投资项目，做成的话基本上离买房子的目标就不远了。嗯！说明我找老公的眼光还是很准的。”
类似这样春风得意的话，我们听得多了。正如爸妈说的，姐姐受的教育不够，再有钱有势也掩饰不了她的肤浅，动不动就流露出暴发户的感觉。
过完年，小夏先去辞职，说是周末需要休息。姐夫没当回事，只说让她想休息就休息，工资照发，月底忙了还是要叫她过来帮忙，有些账目的问题毕竟交给自家人来做比较放心。
我想想自己连具体职务都没有，还去辞个哪门子职？所谓工资那几个小钱，就当姐姐给的零花钱，我不必假装清高了。再说，姐姐有事没事也没少呼前唤后地支使我，还有贴了钱算不清的，比如上礼拜她叫我去买指定的进口护肤品，花了好几百，她不给报销，我不好意思开口要，一家人哪里算得清楚？姐姐现在越来越趾高气扬目中无人，好像别人包括家人为她服务都是应该的。其实不难理解，很多人有了成就感都会自我膨胀，觉得自己的事无比重要,别人的事无关紧要。
因此，我和小夏有意退出姐姐姐夫的公司，毕竟也不算什么家族企业，而我们都有自己的正职，自己的生活。这时候，他们在南方的一笔买卖，年前没去结账，因为是老关系户，留着情面。小夏当时经手过这笔业务，所以姐夫叫她请假出差去把帐结回来，同时要我陪着去比较放心。
“就当去旅游吧，来回机票吃住全报销。看看你们朝九晚五上班下班的，也该出远门放松放松。那个客户跟我们很熟，不会为难你们的。这是预付的差旅费，先拿着。钱收回来再给你们奖励。”姐夫从他新买的希尔顿真皮手袋里拿出一叠现金，直接交给我们。
这样的美差好像没有理由拒绝，小夏看看我，我点点头。
“好吧，我把年假用上，有一个礼拜，应该够了。”
飞机越过了厚厚的云层，立刻晴空万里，心情也随之开朗。小夏坐在旁边翻杂志，长发还飘散着洗发水的气息，舷窗外白云反射的阳光投在每个人脸上，我仔细看她，应该是第一次那么仔细地看她，特殊的光线、特殊的角度。小夏的侧面特别好看，嘴唇微微撅起的那个点和鼻子之间有一种黄金分割才能达到的完美弧线。我竟有点看得入迷了，直到她猛一转头，问我在发什么呆呢？
我不好意思了，但不会去刻意掩饰，“不是发呆，是发现你的侧面很美，可惜你照镜子看不到，要不要我拿相机给你拍下来？”
“去，我的正面不美吗？无聊！”
“哎，你对长辈放尊重点！有你这么说话总带着刺的吗？”
周围乘客有人注意我们了，还是老老实实坐飞机吧。等到了目的地，今天晚上再收拾她。我闭目养神，却感到身体里有着莫名其妙的冲动很难平息，也许是高空反应吧，下到地面自然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