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不小心，只是真心难以抗拒……

那是一种带着神秘的窃喜，不太真实却明明白白看得见摸得着，就像日出不久的阳光下，被照射的物体投影分明而被强化了立体感。

我心情舒畅地走在早晨空气清新的校园里，穿过几幢宿舍楼之间的小径，仿佛晨练归来的样子。一些有事没事都爱早起的学生和老师已经在来往穿梭了，神色相似，却很容易区别他们或她们的身份。我甚至能从他们的衣着发型上辨别出文科理科。一般来说，早上照过镜子梳理过头发的多半学的是文科，而那些起床之后头发啥样直接出门的基本上是成绩优异的理科生。

我们绝大多数人生活在同一个不算太大的空间里，呼吸同样的空气，喝同样的水，甚至吃着一样的饭菜，即使经常面对面地走过也未必会说上一句话。

当我经过宿舍前林老师第一次见到我的那条小道，想想人与人之间，缘分可能就是某一瞬间的定格，接下来的演变也早已顺理成章了。过往经历让我对情感生活的追求充满了勇气，无畏无惧。林老师专研文学，人性是文学永远的主题，她一定懂得如何人性化地处理感情问题，所以不会拘泥于现实，压抑自己本性。

早上从林老师宿舍出来，她只说了一句：“昨晚没时间让你好好看书，今天晚上你再过来吧。顺路去食堂把晚饭带过来。”

我点点头，冲她眨了一只无邪的大眼睛。天真也就不必了，心领神会的事情不要装傻，得了便宜不要卖乖，最好当真乖一点，听从安排。

下午有林老师的课，我一上午魂不守舍充满期待，就是特别想见她。在一个司空见惯让人接近麻木的大环境里，有着一份特殊牵挂，那已经是用颜色笔勾画出轮廓了。再突如其来地有了肌肤之亲，周遭的世界瞬间色彩缤纷。

和往常一样走进教室的林老师还是一如往常的端庄，穿着一身裁剪得体的深灰色洋装，翻出嫩黄色碎花丝质衬衫领结。到讲台上，她摊开讲义和课本，摆齐一小摞参考书和课堂资料，虽然低眉垂目，我却发现今天的林老师脸颊上添了桃色光晕，嘴唇也特别红。不会是昨晚我亲得太用力了吧？这么一想，我自己也脸红了。眼见她目光如水流淌在教室里每个学生身上，惟独不敢与我眼神交集，实在很像有意思的捉迷藏。

很多年以后，我才知道恋爱的过程如果不可告人，那种暗流汹涌本身也是推波助澜，经过压抑的激情才更具爆发力。

知道什么叫聪耳不闻了，那堂课我根本不知林老师所云，而是放纵自己想象，不失细节、充分具体地想象，眼前端庄秀丽的她在床上楚楚动人，覆雨翻云。也许今晚，也许今后的每一晚，也许今生今世的朝朝暮暮。

虽说不是情窦初开，纯洁无瑕，但我当时对林老师的爱慕确确实实满怀真诚。真诚得足以感动自己而无怨无悔。这份爱慕包括了我对女人的爱惜和对老师的仰慕，包含了各种美好情感，且在我思想成熟的阶段。

我有幻想但没有企图，所以很听话地去食堂打好两份晚餐，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到了林老师宿舍。她比昨天精神多了，正在收拾本来就干净整洁的屋子，开着音乐，正是我喜欢的德彪西作品。

“今天肚子不疼了吗？”我一边在桌前打开饭菜一边问。

“昨天就说不会再疼了嘛，”她含糊其辞，似乎羞于再提此事，我赶紧闭嘴。

吃过晚饭，收拾了桌子，她为我泡上一杯茶，我喜欢的茉莉花茶。满屋子立刻飘满了淡淡的茉莉花香。然后，她示意我把床底下一个纸箱拖出来。

纸箱被打开，里面全是书。我探着脑袋看，她从中抽出一本《围城》。

“你好好读一读这本书吧，比我在课堂上讲解的更值得花时间好好阅读。”

“哦？为什么？”

“因为这本书在我看来是没有一句废话的文学作品。”

我乖乖捧着没有废话的书，不敢再说废话，喝喝茶伴着音乐享受一个宁静的夜晚。很快我就被钱钟书的文字吸引了，恰如其分的描写，鲜活的人物……

林老师也靠在床上看书，直到夜深。我不着急，越晚越有理由留下来吧。

“我明天上午有课，该洗洗睡了。”林老师坐起来伸伸胳膊腿，看看我。

“那我是不是该回去了？”我试探着问。

“是啊，你还想跟我挤一张小床吗？”

我小心翼翼地说：“嗯，我想，你还让吗？”

林老师迟疑片刻，“让，不过，还是改天吧。”

我痛痛快快站起来，“好吧，晚安，改哪一天你要通知我哦。”

毕竟是老师，我能理解她的迟疑。并且，我没有太失望太失落，事情好像本来就应该这样才比较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