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事件抖出了内幕,这个小林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就是在高中时候让雨亭怀孕的那个混蛋。据说他家里有点背景,所以才胆大妄为。看来,雨亭的妈妈很喜欢这个女婿,唯恐我破坏了这段姻缘。父母所谓的为你好,其实也会变成毫无原则的纵容。今天,如果是雨亭和小林在床上,也许她就不至于暴跳如雷了,也许还会轻轻带上门,希望早日生米煮成熟饭。
让雨亭吃够苦头的是那个男人,我却一不小心成了罪人。甚至,我还觉得雨亭妈拿这件事作为要挟雨亭的把柄。一向有点骄横的雨亭只好乖乖就范了。
成人之美是我应该做的,为了让雨亭妈放心,我不再争辩,由着她跟我回家见父母。不就是睡在女同学身上吗?能比未婚先孕更丢人?
我干脆横下心来,让爸妈知道我的性向,未必就是坏事。挑战极限,看看我的父母如何来宽容这样的我。想当年,他们多么希望我是个男孩,为我准备的婴儿用品都是粉蓝色的,所以,在胚胎期间,我的性向已经形成。
多大岁数能算成年人……
我们父母那代人的主流是以安于本分、传统保守而自居的。我妈见了电视上穿泳装的女人都直呼“下流”。对于老一辈无产阶级的僵化思想,表面上我们必须尊重!懂了人事,暗地里想想真好笑,难道他们的孩子,我们都是泥捏出来的?白天把身体裹严实了,晚上把感觉藏进被窝,一个个全是正人君子和良家妇女。
到了我跟姐姐这一辈,刚明白开放是怎么回事,后来的孩子突然井喷了!那意识形态,直接赶超了欧美,估计外星人都不好意思来中国观光。
我出生在改革开放以前幸福美满度最高的和谐家庭,是计划生育一胎化政策实施之前的最后一批幸存者。因为有个年长八岁的姐姐,我若是晚成形几天可能就被计划掉了。为了来到这个美丽世界,我紧赶慢赶,阴差阳错零件装错也没顾上,终于眼前一亮见到曙光。我生长在日新月异千变万化的和谐社会,是一个吃不上猪肉也见得到猪跑的神奇年代,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没有什么可稀罕的。
和周围年长年幼的人比起来,我觉得自己应运而生,可以理解传统,可以接受新潮,经得起打击,经得住考验,无所畏惧无怨无悔,生命简直太强大了。
苏雨亭的妈妈摩拳擦掌了半天,最后决定打电话叫我爸妈过来,控诉罪行之后,让他们把我这个大逆不道的孩子带回家好好教训。
我站在沙发边,抱起了手臂,冷眼看着举起电话的阿姨,把家里的号码报给了她。苏雨亭看着我,没了娇横只有无奈,也许还有愧疚。我真没怪她,勇于献身的是她,风流快活的是我,意外就是意外。我甚至不认为苏雨亭有多少感情,她心血来潮把我接回来,玩一玩不孕不育的健康游戏而已。现在的局面就跟俩小孩追追打打撞碎了大花瓶一样,闯了祸了,不知道如何收场了。
这时候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刚才提到的,不能让我作出无谓的牺牲吧?
“雨亭,我照你妈意思做了,所以,你不要为了我答应什么条件。我可以永远不再见你,希望你找到一个真正懂得爱惜你的人,别勉强自己就行了。”
一句话把雨亭的眼泪又勾下来了,上前扯住她妈妈的衣服。
“妈,你不要这样。是我叫她来的,不关别人的事。为什么你总要逼着我丢人现眼,连朋友都没有一个呢?”
“你少说话,回头再跟你算账。”强势的妈妈永远把孩子当弱智来保护。
雨亭跟我说过,从小到大妈妈只会训斥她,不会疼爱她,所以,外面只要有人对她好一点,就很感动了。难怪这样的苦孩子容易被人哄骗失身。
今天领教过苏妈妈的强硬态度,有点同情苏雨亭了。
爸爸接完电话真的过来了。
没有废话,我爸进门抽了我一嘴巴,根本不问青红皂白。
我摸摸自己火辣辣的脸蛋,嗡嗡直响的耳朵,脑袋开始发晕,完全听不到两个大人之间的交流。不论对方说什么,爸爸蹙眉立目,继续气愤着。
……
雨亭妈故作委婉的腔调:“这种情况我第一次碰到,这样处理也许很冒昧,把您请过来。但是,我认为您有权利知道,才能对您的孩子负起责任,不可以让她们继续胡闹……”
爸爸铁青着脸,“是的,是的,您这样做很正确,不然我们哪里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外面无法无天。我们一定会严加看管……”
我很想插嘴:“我们都是成年人了,不是你们口中的孩子,可以被任意侵犯隐私!!!”话在嘴边却说不出口,怕火上浇油把情况弄得更加复杂。还因为我和雨亭没有认真的感情,不需要太多解释,越描越黑。
雨亭妈继续表白:“我自己是做医生的,对于心理学多少有些研究。她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最需要正确疏导和严厉管教……”
爸爸一定是为了缓解尴尬缓和气氛,“我也在医疗卫生系统工作很多年,没想到自己孩子会出现这种问题……”
……
走出苏雨亭家,我最后看了一眼表情复杂的苏妈妈,她今天拉开的架势活像街道里抓计划生育的妇女主任,逮到一个现行,决不能放过立功升官的机会。
“阿姨,不用说再见了,我一定不会再来见您。”虽然挨了记耳光,我还是要口齿清晰地说完这句话。
爸爸在后面又推我一掌,“还贫嘴?回家收拾你!”
苏雨亭没敢追出来,不敢看我,忐忑不安躲在一边。
阿姨突然说:“你们同学之间的正常友谊,家长还是不会来干预的。”她居然挤出了一个相当扭曲的笑容,对着我爸表示她宽容的一面。我心里很清楚导致阿姨态度转变的因素:在由控告转为交谈的过程中,她了解到我爸是她所在的中医院直属卫生系统市局级领导。如果早知道这一情况,之前她对我的态度也许会好一些。这些成年人之间的微妙心态,涉世未深的我还是懂一些的。
我歪了歪嘴,提起行李,晃着肩膀先走一步了。大不了回家挨顿揍。
定终身可不是闹着玩的……
做梦都没想到,苏雨亭会在晚上九点多钟的时候出现在我家门口!
我本能地往后一看,并没有监护人跟着,她气呼呼问我为什么关机不接电话?掏出来才知道手机没电了,坐了大半天火车回来又赶上意外特殊事件,我哪有时间顾得上看电话?因为她的到来,正在召开的家庭会议临时休会。
我们一家也都认识她,没有把她拒之门外。
她径直走到我爸面前,很勇敢的样子,却拉住我爸的胳膊,伴随她身体摇晃,用央求加撒娇的语气说:“叔叔,求求您不要打她。今天的事不能怪她,是我心情不好硬拉她去我家的,而且,而且她只是想安慰安慰我……”声音越变越小了。
我老爸哭笑不得,抽出胳膊,拍拍她肩膀说:“没事了,没事了,年纪轻轻允许你们犯错误,改正就好……”
姐姐冷不丁插进来一句:“真是女大十八变,几年没见,雨亭你越长越漂亮了,难怪我们家的傻小子会犯错误。”
老妈训斥姐姐:“去去去,她们不懂事你也跟着瞎掺和,犯错误还有理由啦?你多大了?你是不允许再犯错误的。”
老爸转而对着老妈说:“这孩子就是被你宠坏的!
雨亭看着挨个发言的一家人,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必须承认:这个家里,老妈是比较宠我的,训斥我的一定是老爸。反之,老爸对姐姐就比较宽容,数落姐姐的通常是老妈。只有我意识到这种现象完全符合同性相斥的自然规律。所以,我出问题了,老爸怪老妈宠坏了我;姐姐出状况了,老妈怪老爸纵容了她。
苏雨亭不需要了解我们家的内部矛盾,懒得跟她解释。只需要让她知道:我不会再挨打了。在她妈面前,我爸必须大义灭亲,表现一下做家长的威严。其实,离开她们母女视线,我爸并没有对我严刑拷打,只是比平时沉默。
妈妈和姐姐知道了我的“光荣事迹”,当即无比好奇。平时的行为做派像个男孩也就罢了,我怎么真的会有和女孩上床的功能?她们俩没有明着问,可是很罕见地交头接耳。当然,姐姐是过来人了。爸爸还是很为我痛心的,虽然没有表现出很疾首的样子。听见他背着我对妈妈感慨:我们没做过遭报应的坏事,怎么生出这么个女儿?和姐姐一点不像的。妈妈很平静地回答:那只好把她当儿子看待了。也怪我们从怀上她开始就希望她是个男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