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和乐文的部门经理、前台、人事部门联系成了我的专属工作。发个文件、传真、送个合同什么的也成了我义不容辞的工作内容。总结这份差使只需要两个字儿:无聊。
没多久,就让我发现了一个令我激动不已的事情。那天,我的顶头上司马哥叫我带一份合同去乐文,并嘱咐了我N遍,一定要让副总签字。签字就签字,还副总,我腹诽着,拦了个出租。
到了乐文,我说明了来意,前台的接待小姐Anna很热情的招呼我落座,由于之前在电话和网上都和她打过交道,倒也不十分生疏。Anna是个很活泼的女孩儿,她告诉我,副总外出办事,马上回来,请我在会议室稍等。
我礼貌的点点头,在等待副总回来的空隙,问了一嘴,“哎,你们副总姓什么啊?”
Anna哑然失笑,“付总就姓付啊,都是这姓闹的,她姓付,实际上是我们乐文广告的老总。喏,她回来了!”
顺着Anna的目光,我看见了付文纤,这个一直徘徊在我脑海的女人。真是该死的踏破铁鞋无觅处。
付文纤显然也看见了“噌”的一下站起的我,却并没有如我一样失态,只有一丝惊讶在眼睛里闪过,随即展露出了职业化的微笑。
“连澎,是你。”
Anna礼貌的退了出去,只留下我们“姑侄二人”。
“付文纤……”我有些语无伦次,直接将她的名字唤出,她并未介意,依旧笑着在我对面坐下。
“又见面了,真巧。”她波澜不惊的语调让我仿佛一个愣头青。
“是啊,好巧。”我附和着,平素引以为傲的口才全部失灵,连澎,你还真是掉价儿啊,我在心里暗暗的骂自己一百遍。
“毕业了?”付文纤望着我,问道。
“还没。我在实习期。”我如实相告,眼睛在她身上打量,她今天穿的依旧是米色的裙子,只是不同于那天的那件,这件更加职业,宛如商业成功人士。
“哦,我记得应该是明年毕业。”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什么?”我怕自己没听清,问了一句。
“没什么。你是来拿合同给我签的吧?”她一边说一边从背包中拿出了原子笔和印章。一副办公事的样子。
我失笑,也对,我们之间,何来私事可谈?谈多了,怕是大家都尴尬。从兜里翻出了合同摆在她面前的桌上,她拿起笔龙飞凤舞的签上了名字,然后盖上了章。那字我看的不真切,可看得出来,她写了一手好字。
签完字后,再无留下来的理由,于是我将合同收起,起身告别。她亦起身,向我伸出了右手,“有机会再见!”我握住了那只手,恩,柔弱无骨。
走到前台的时候,我又干了一件蠢事,趁Anna影印文件的空当,我将她摆在桌面上的漂亮的铝制名片飞速的顺来,仓皇了出了乐文广告的大门。直觉告诉我,那是付文纤的名片。
没有乘坐电梯,我一路奔下了17层,走到最后一层的时候,腿已经酸软的不像话,坐在台阶上,哆哆嗦嗦的拿出拿名片来看,付文纤的大名赫然于上。当然,我最关注的是那11位沾染光芒的阿拉伯数字。
四
把合同递给马哥,我便请了个假回家,兜里揣着的薄薄铝制名片让我毫无工作的心思。回到家,父亲母亲都还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忙碌,家里只有我自己。
把自己放倒在床上,左手拿着那张名片,右手拿着手机,最后,我把那11位数字存为一个“?”。明知道自己不会拨出去,还是义无反顾的看了一遍又一遍,直至牢记于心。像一根,纽带。仿佛除了血缘关系,唯一把我们系在一块儿不能分开的,就是这根纽带了。
付文纤、付文纤。付文纤……
我大概是着了魔了,小的时候看《霸王别姬》,有一句台词记得很熟:不疯魔,不成活。本就禁忌的爱情要有多执着,才能铭记于心,一刻不忘怀。只是年少时不能理解程蝶衣,程蝶衣对段小楼那般差了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辈子的爱情。
爱情是什么?我不懂得,我的感情里,只存在苍白的肉欲。
也许,我该为自己这着魔般的情愫做些什么。琢磨着,已经翻到了通讯录里小黑的名字,电话拨过去,很快接通了。
“小黑,你给我打听一个人。你们广告界的同行。”
“谁啊,你不在你电视台打杂打听这个做什么?”小黑是我的发小,从小一个院子里长大的好朋友,虚长我几岁,总以兄长自居。他这些年忙着做广告,开了一家小公司,倒也风生水起。
“你废话还真多,到底帮不帮?”我已没有耐心再多说,只想马上了解她的一切,如果可以的话。
“你要我帮的忙我那回不帮了?说吧,哪路神仙啊。”小黑无奈,死缠烂打是我的惯用招数,很小的时候他就明白,不帮我对他一点儿好处都没有。
“付文纤。乐文广告总经理。”我很郑重的念出她的名字,唯恐唐突了这三个字。
“她啊,甭打听了,我知道。”小黑云淡风轻的说着。“这女的有点儿手段,前两年乐文还是一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现在牛了,你们电视台很多油水大大的栏目都给了她们,人长得也漂亮,据说,好像是有点那个……”
“哪个?”
“唉,说白了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呗,找个牛掰的后台,什么项目不都是小意思,不过这大树,好像有原配嘿……”没等小黑说完,我便挂了电话。
大树底下好乘凉,好一个大树底下好乘凉。许多疑问迎刃而解,年纪轻轻的广告公司总经理,黑色的本田雅阁,不觊觎我连家一分财产,原来名花已有主,只是做第三者,也是回遗传的么?我恶毒的想着。
一阵失落没来由的侵袭,或许知道缘由,只是不愿意在阳光下把自己剖析开来。那张名片还在手里攥着,变的烫手起来。
我开始极力控制自己不再去想她,上头交给我什么需要亲自递给她或者联络她的工作我都借故推脱,不给自己任何机会勾起哪怕丝毫有关于她的思绪。直至那天台里周年庆成功举办,我作为一个小小的打杂,不得不参与了与乐文广告的联合庆功会。
本想坐下意思意思就走,却看见了付文纤一身深色晚礼挽着一个瘦高的中年大叔出现在会场。他们的出现引发了不小的骚动,许多台里的领导纷纷迎上去与他们寒暄。
“那男的谁啊?”我问身边的赵儿,他早我一年来电视台,也是个小跑腿,平时工作上我俩算得上最佳完蛋拍档。
“哥们儿,你别闹了,你别跟我说你不认识省里的宣传部陈部长。”赵儿看外星人一样看我。
我释然,原来这就是她的大树。赵儿接着凑我耳边说,“貌似这个付文纤和陈部长有那么点儿……暧昧。”赵儿说的很委婉,里面的意思却赤裸裸的砸在我面前。赵儿见我没反应,以为我对这个八卦没兴趣,转了话题。
不远处,付文纤和那个陈部长在席间左右逢源,俨然整场庆功会的主人翁。一袭深色晚礼衬的她的身形窈窕,白净的面庞出水芙蓉一般。
忘了怎么开始一杯接一杯的喝着不知谁谁谁敬过来敬过去的酒,反正一个多小时下来,我知道自己应该是喝高了。
膀胱憋得发胀,踉跄着去洗手间解决眼下急需解决的生理问题。
五星级的酒店就是牛掰,连洗手间都香喷喷的。带着恶意,我把所有隔间里的卫生纸全都抽出来扔在了地上,我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一肚子坏水儿,这是小时候爷爷对我最为中肯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