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着信箱里那份OFFER，还有体检通知等等一系列四五份资料，我发了5分钟的呆。

MONTEL所提供的职位和待遇，令我颇感意外。我应聘的只是技术助理，然而发的OFFER是专员，薪水相应提高不说，让我吃惊的是福利部分：公司除了提供额外的保险，甚至把私人部分社保也替员工缴纳了，女员工还有半年到十个月的带薪产假……当然，最后这条搁我身上也是浪费，准备把它出售给打算生二胎的。

超出预计的除了优厚的福利，还有地处远郊的办公地点——东家居然把新办公区设到了远郊！个破地方真真正正的是鸟飞绝+人踪灭啊……

算算路程，侥幸的发现新家门口有趟公交，到最近的班车点几乎是同站换乘，不过遇上高峰期，单程怎么说也要1个半小时。

嗓子有点干，使劲咽了口唾沫。

算了，制造业近年来都往穷乡僻壤扎堆，俺有个师兄已经开始到外省市上班了，每天往返4个半小时，回家还得面对油瓶倒了也不扶的媳妇和皮得快拆了房子的娃……忍不住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谁叫俺当初没听爹妈的学金融呢？进不了CBD的高楼起码也能混进个银行，跟高中几个同学一样，人模狗样西装革履的，年纪轻轻就拿年薪，那小日子多惬意啊？说不定还能听懂老婆跟她同学聊的那些天书……

哎，没办法，认命呗。说的好听叫干一行爱一行，说的装13一点叫有敬业精神，说难听点儿叫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总之，看在钱的份儿上，我从了。

琢磨着怎么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她，顺手摸了摸电脑边的咖啡杯，早先煮的已经凉了。黑咖啡一凉就失去了最有魅力的香气，凭空透出一股难以忍受的酸涩，只能倒掉重新煮。守在壶旁，闻着浓重的咖啡香，精神稍有振作；看看窗外，夜幕已经沉沉降临，家家户户炊烟寥寥，微呛的炒菜气味涌入鼻腔，这味道，虽然满溢着市井的油烟味，此时此刻，却衬得屋里的咖啡香是那样的单薄，这间小屋……也越发的空荡寂寞。

低头笑笑，我知道它缺少什么。

它缺少一位女主人，此刻可以站在厨房门边，看我施展厨艺的悠闲女子。

她不在的时候，我会仿效她的做法，自己搭一个三明治，切去硬边，加很多的起司和培根，摊一个不成形的蛋……奇怪的是，即使用一样的材料，用更到位的火候，即使学她的手法，一层培根一层起司，最中间一层蛋，再一层培根一层起司，直搭到三明治厚的无法入口……我仍然无法从中找到，她的味道。

那是恋爱的滋味，甜腻浓稠，像新鲜采摘的鲜美蜂蜜；

那是孤独的回味，苍白微酸，像加了一点汤利水的凉白开。

现在，屋子里已经充斥着她的物品，咖啡杯是她送的，一只细腻的白骨瓷杯子，造型简单，瓷质细腻。据说是很早以前，她学生时代从英国带回来的，她用了一只，另外一只一直存在盒子里，直到移民到我家……柜子里腾了一半出来挂她的换洗衣服，洗脸架上多了她粉绿色的毛巾和牙刷，梳子的长齿上，偶尔会发现一两根软软的长发，末端微卷着；我舍不得扔掉它们，总是把这些发丝收集起来，细细的整理到一个原本装表的盒子里码好，用丝线扎成一束，偶尔拿出来把玩，缠在手上，勒的指头发白……直到指尖发麻，才反应过来，松开手，看它们委屈的松开，卷成一个个的小圈；皮肤上，留下深深的一道道白印……

把表盒子放回她那边的衣柜里，我专门整理了一个隔层给她放她的小物件，一些手包，丝巾什么的，还有她送我的一些要好好的东西，放外面招了灰就不好了。

手抽离隔层的时候，被一个边角碰的生疼。

拿起来一看，是她圣诞节送我的那幅白框的小画，放肆的黑红基调，飞溅的金色墨滴，Vancouver，1999……对了，我还没问过她这幅画的来历。如果是她的大作，1999肯定代表了一个重要的时期，不过她不是混美国吗？怎么扯到温哥华去了？

端着画框翻来覆去的瞅了半天，仍然不得其解。严格的说，如果没有背面支架和签名的帮助，我压根儿连正反都弄不清。咳咳，不是我贬低人家的心血，只是我在艺术上的造诣等同于猫姐的电脑水平，具象理解成抽象，抽象以为是印象，印象就成了五彩乱象。否则何至于这画儿她送了小半年了，我却一直没能领会今上的深刻用意，万一哪天人家主动问起来，这老脸可是要往哪儿搁？

迟疑半晌，给她发了一封Mail：

“那幅小画，有什么意义吗？”

“PS：只是随便问问，就是圣诞节你送我的那幅。”

想了想，发送前又把最后这段删了。

她晚上会有查信的习惯，如果顺利，应该会在家看到。我不想给她惹麻烦。

不是不能发短信，只是，这魔盒一打开，我怕我无法控制自己。

信一发出去，反倒又有些后悔，今天已经周五了，明天就能见面，这大半夜的，又何必给她徒添烦恼……可惜邮箱没有召回功能，只能祈祷她晚上不查信了。

一个人坐着有点无措，才想起来工作定了应该跟家里打个电话。之前一直忽悠老妈说我做着兼职，这会儿才敢跟家里彻头彻尾的说实话，老妈海K了我一顿，末了又心疼我一个人在外面风吹雨打硬扛着生活压力，又嚷嚷着让我回老房子去住。老爸在一旁假装若无其事的说老妈：“她年轻轻的这点儿事儿算啥？”一边却又忍不住打探新东家的情况，那样子，好像生怕我行差踏错被人拐去卖成压寨夫人。知道是以前就熟知的业内企业后，老爸才稍稍松了一口气，拿出高工的姿态安慰老妈：“儿子这么聪明你担心啥？我们老赵家的苗子还能没出息？好啦，去吃药去吃药，几天没睡好了……”

是啊，儿子，从小老爸就这么叫我，也一直以同样的标准要求我的学习工作。殊不知一语成谶，恍然觉得这世间的事，仿佛冥冥中有所注定。

挂了电话，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发呆，迷迷瞪瞪的刚要睡过去，突然听的门口一阵钥匙响动！！吓得我头顶一阵发麻，弹簧一样从床上蹦起来！

奔到房门口，几乎以为自己睡的眼花了。

她亭亭的身姿，正站在门口，挽着一件驼色的大衣，手里提着包。仿佛一个下班晚归的妻子，再自然不过的，微微笑着对我说：

“你怎么不接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