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一夜，却睡的昏昏沉沉。梦很多，不同时期的各个画面混杂着、在眼前纷飞更迭；很多声音，从各个角度侵袭入脑……心里莫名的烦闷，身体更是燥热难当。几次在喘息中骤醒，面对一室寂静，沁凉的空气让情绪稍稍平复，再惴惴的睡下。

闹钟响起的时候，发现自己最后是趴着睡着了。胸口很闷，肢体酸麻到无以复加。极度不情愿的按掉闹钟，勉强撑起上身，颈椎肩背的骨缝都在呻吟。

冷水泼到脸上，肌肤被刺激的发痛。整整5分钟，手臂撑着洗脸池边缘，看着水滴顺着头发一点点滴到池子里，昨晚的记忆才慢慢浮现。恩，要振作一点，今天不能一脸萎靡的出现在她面前。

打起精神收拾捯饬，高领黑T+细横条带帽卫衣，银色短羽绒服，再从衣柜里翻出高顶棒球帽，帽脸上的叮当咧着嘴笑得很HIGH——活生生是学生时代的德性。

出门拿起手机看时间，才发现有条未读短信。

【6:45 Sophia：欠你一份礼物，自己想想要什么。】

恩，我是要好好想想。

出了电梯，就看见NANA在门口拉指纹，突然拍拍她肩膀，她吓得一哆嗦，回过头来、愣了半秒，立马换了副死皮赖脸的面孔，拽着我胳膊耍赖：“帅哥啊~~~~娶了我吧~~~~~我等了你三千年啊~~~”

我赶紧把胳膊往外抽 “太老不要。”

没想到要摆脱狗皮膏这么难，她居然一路粘到我格子里，还硬要抢兔子饼干吃，气得兔子哇哇乱叫。我给她俩闹的不行，赶紧赶人“NANA你再不回格子，当心老妖婆吃了你！”

她腻腻歪歪的往我桌上一趴：“切，你少打发我！我老板早上通知，人家连着好几天休假！我放羊啦~~~”

听到这话，我心里一颤……她休假了？昨天只字未提……

兔子在旁边翻白眼：“果然是喝过洋墨水的，洋节土节都要过。”

NANA一脸的不忿：“这算啥？叶只是休几天，公司好几个老总休的是圣诞大假呢，那几个小秘才爽了。不过我也不希望她休大假，TOM这厮空下来就变着法儿折腾我。我还是赶紧回去吧，回头他那公鸭嗓我吃不消。”说完一扭一扭的闪了。

兔子滑过来，神神秘秘的“喂，我说，老狗好像这几天都不在，别是去拍哪个老总的马屁去了。”

我还沉浸在刚才的思绪中，给她一打岔，有点恍恍惚惚的“哦……是吧……估计是。”

她看我心不在焉的，没趣的溜了回去。我对着屏幕上的邮箱发呆，这几天到年底了，活动都了结的差不多，也就少有来信，过了元旦没几天、接近新年工厂都要停工了……

“叮~~”calendar跳出一条提醒，对了，今天是和TOM开倒霉碰头会的日子。

清清脑子，把进度表翻出来，一个个节点查验一番，还真给我翻出几个可能出纰漏的地方。在会议提要上一一做了记录，一晃就到了开会的点儿。

心不甘情不愿的推开小会议室的门，TOM还没来。在桌边理清思路，一会儿争取尽快说完。

“吱嘎~~~”门在我身后凄惨的响了，TOM油光水滑的昂着鼻孔走进来，小眼睛斜斜扫过椅子坐下，正眼也不看我。

进来以后照例由他教训我一通，对我们部门乃至我的工作进度和“专业度”进行惨无人道的践踏；我照例神游到他说够，然后赶紧把我刚才理出来的几条吧唧吧唧说一遍，末了告诉他这些条目我都整理发到他邮箱了。未免他不当回事，还做了备份的打印件递到他手边。

没想到，他居然只是斜着眼瞟了瞟，翻都没翻一页，只是不置可否的说回头看。

诡异……有点不正常，平时这厮肯定是一脸不屑的随便翻翻，然后开始重新批斗。

我正纳闷呢，突然听到“咚咚”两下敲门声，紧接着门吱嘎一响。TOM应该也没有准备，很诧异的把头拧向我身后。

回头，半开的门外，Sophia修长的身影亭亭玉立。

我和TOM的下巴都掉快到地上了。

她……今天不是休假么？

她面无表情的走进来，坐到TOM的右侧面、我的对面，淡淡的说“我了解一下进度，你们继续。”

这下轮到TOM措不及防了，他一向不怎么重视我们这个狗屁大的碰头会，更没想到Sophia亲自过问，所以今天连半个字的资料都没准备，难免有些心虚。Sophia翻着桌上我那份资料，间或提到一两个问题，Tom答起来显得准备不足。其实他久经沙场，这种局面应该能应付，但他太急于表现自己在部门联络中的主导作用，反而过于紧张了。

我一言不发的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低垂的眉眼，听着她没有情绪的语调，想起昨晚的一切，恍若隔世。

TOM七拼八凑的交代完自己这边的情况，赶紧把话头扔给我，我刚要开口，NANA就来敲门了。原来我们说着说着，早就超出了会议原定的半个小时，TOM下面还要和自己带的项目经理开会，一群人在另外的会议室等着，只能跟Sophia申请离席。Sophia低头看着资料，轻轻点点头，他就颠吧颠吧跑出去了。

TOM不在了，气氛反而变得有点诡异，我呆呆的坐在那里，看着这个完全不同的她，不知道该怎样开口。

她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我说话，抬起头看着我，说：“继续。”

呃……好吧……我今天也就准备了那么一个小时，还好之前把所有相关邮件都梳理过一遍，大概讲了讲我们这边的配合情况，还有可能遇到的问题，也就5分钟，能说的也都说完了。

她翻着桌上的资料，思索一会儿，问我一个问题，再想想，再问问。我好像回到了当她助理的时候，一问一答，觉得像受审一般，浑身越来越僵硬，如坐针毡，哪儿哪儿都不自在。

又是一段长长的沉默，她两手交叉，撑着下巴，一直低头看资料。我正琢磨着她还要提什么问题，她却摘下眼镜，左手轻轻揉了下眉心，然后手腕一弯，手指背面轻轻撑住嘴，挡着鼻子以下的脸部，抬眼，眼睛突然变得亮亮的，眼角显现出弯弯的弧度。

“跟进的不错，Thomas带兵有方。”语气里有几分戏谑。

我有些局促，低头看看桌面，再看看她，实话实说：“不是，这些还是以前跟着你的时候学的。”

她放开撑着的手，果然脸上已经有了笑意，靠到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我：“礼物想好了吗？”

在几分钟之内，她好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还没适应过来，讪讪的答道：“恩……还没有，我再想想。”

她没再说话，低头收拾起资料，把我做的那份也夹进笔记本，站起来要往外走了。我赶紧起身，仓促的开口“那个……午饭，你去哪儿吃？”

她原地顿了一下，慢慢的抬起头，看着我，语气柔软而坚定：“不可以。”然后，头也不回的推门走了出去。

我一个人僵在那个空空荡荡的会议室，整整1分钟，脑子一片空白，胸中气血翻涌，无处宣泄。

垂头丧气的回到座位，已经是午饭时间，周围同事都闪了，就兔子还在呆呆的等我这个饭搭子。精疲力竭的往桌上一趴，就听见兔子~兹溜~的过来了。

“喂喂，听说你今天被TOM和老妖婆轮了？？？”不用问，肯定是NANA这个大嘴巴。

我也懒得动，只竖起右手小臂，无力的在空中挥了两下“去去，我这儿还没缓过来。”

她贼吼吼的趴到我耳边，低声说：“过来，给你看个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