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什么话啊你？后天她这边还有会，她一个人怎么回来？”他的口气让我很……厌恶。

不是旺季，C市的机票很好买，我冲回家，穿了清一色的黑色高领T恤、皮衣、千鸟格围巾，外面套了件长长的风衣。

抵达C市的时候，不过下午，打车到Sophia所在的酒店……1516房……

敲门，开门的却不是TOM。

她站在门缝那头，也是高领黑色，细拉绒的连衣裙，几乎长到脚踝。屋里好像没开灯，隔着门缝只觉得她面色有些苍白。

留下门，她转身走进客厅。坐在窗前小桌旁，端起一杯热水。

“我跟他说过不用了”她的声音很冷，非常沙哑。

门在身后关上，我走进房间。

外面是白天，这里是黑夜。

所有的窗帘都拉着，遮光帘稍微有点缝隙，有限的日光透过几层纱帘透进屋里，在地上划了一道光线，将房间一分为二。

我站在线这头，她坐在那一边。

“去过医院了么？”好吧，我毕竟是来接病号的，现在，我还是她的下属。

她没回答我，应该是没有。

“那……是什么症状……吃药了么？要不要我去买点药？”

“一点感冒，不碍事，你定今天的飞机，晚上要回去”

什么？一天之内我来回飞2趟？……这也算了，关键她如果只是感冒，TOM不至于叫我过来。

“今天？要不要看看医院再过去？”我实在没照顾病人的经验，这要是半路出啥岔子算谁的？

“到那边看一样的”她非常的固执。

无奈，拿起电话准备退房、订机票。

“晚上8点的飞机。你要不要先休息一下？”这个时候能看出她状态确实不好，靠着椅子，闭着眼睛。

她没回答我。

我不敢开灯，不敢开窗，只有坐在对面的沙发上，手机上网闲逛。

这样的状态一直保持到出发。

她的行李很少，一个小行李箱。套上一件到腰的外套，我们就上了出租。

一路上她只是侧头看着窗外，没有说一句话。

到了候机大厅，坐在椅子上，我开始发现她不太对劲。手臂相互抱着，努力保持直挺的坐姿，不用接触，我能感觉到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要不要考虑休息一晚上再走？”这个状态我真的觉得不太适合上飞机。

她摇摇头，不说话。

登机的时候，我总觉得她步子不闻，几次试图伸手去扶着她的肩膀，她不知道是否察觉了，总是快走两步让我扑了个空。

哎，算了……

我定的是头等舱，这个季节不贵，位置比较宽，主要她能躺躺。

系好保险带，我要了床毯子给她盖上，这时能明显感觉她不太对劲了，靠着椅背，眉头轻蹙，呼吸起伏很大。

脸色依然还是只能看出苍白，她化了淡妆。

飞机爬升的时候，她的手紧紧捏住了毯子，轻轻咬着下唇，肯定非常不舒服。

“小姐，现在有点颠簸，请靠着座椅靠背”空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才发现我一直远离靠背，直挺挺的坐着侧头看她。

来的时候感觉很快，但现在时间却很难熬。

我不时侧头看看她，好像有点似睡非睡，迷迷蒙蒙的，眉头时不时蹙的更紧，似乎在忍受某种不时袭来的痛楚。

空姐开始派饮料，我问她要不要喝点热水，她很烦躁的轻轻摇头。我试图把她座位放低一点，未遂。触及她的胳膊，发现肌肉很紧张的在颤抖。此时呼吸也比刚才更急促。

拉回自己的目光，愣愣的看着前排上方的小屏幕，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我不是容易激动的人，昨天引爆的愤懑，好像消耗了我这些年所有的怒气。是的，那天的经历让我觉得自己受到了羞辱，但其实也没发生什么，销售部那边时常聊起的商场实例，恶劣到我难以想象……她身居高位，要真想玩我这么一个小角色，也犯不着耍这么些花样。我中途逃跑，她也没对我怎么样……如果她不是我的上司呢？或许那晚的我，很有猎艳的心情，遇到这么香艳的一枚果实，还会为自己的好运气暗爽到内伤——这样看来，我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张爱玲说，如果有机会，每个女人都会乐意做一回“坏女人”……大家都是成年人，或许这样的艳遇是每个人心里所暗自期盼的，只是缺少机会而已……NANA是愤青一枚，和她共事2年，如果不是对她有所认可，不会那样劝我……是不是我也在不经意中，也像那些腹诽她的男人，摄于她的优异，多少有些刻意丑化她？……可是，她结婚了……

五位杂陈，或许就是如此。

“恩……”身边呼吸急促，她隐约有点呻吟。

侧头望去，她靠着远离我的那边靠背，好像睡的很不舒服，一直转动头颈，眉头纠结。

叹口气，轻轻把她扶过来，手越过她的脸，扶住那侧的头，稍微施力，她的头就轻靠在我的右肩。触手之处，一片滚烫，应该是开始发烧了。

我的肩膀不算太宽，而且很瘦，NANA偶尔靠靠说咯的脑仁疼。但是皮衣和风衣已经脱了放在头顶的行李箱，再把肩膀上的围巾堆一堆，现在她应该靠着不会太硬。

两个座椅中间的部分是有点凸起的，她好像不能睡的安稳，仔细看看，找到了原因——她脑后盘着细长的发髻，用联排的珍珠发簪插住，现在正好咯在她后脑。

忐忑了半天，伸出左手，轻轻的拔下发簪，顺便摘下她的眼镜。

乌黑的秀发倾泻而下，围着她的脸庞，一股清爽的发香扑面而来……

才发现她今天没有喷任何的香水，这舒爽的香气，应该源自她自己的体香……好像是清淡的花香，又混合了一点点奶的味道……幽幽淡淡，不能分辨的太清。

她就这样靠着我的肩膀，眉眼间像一个熟睡的小孩，白皙的皮肤晶莹剔透，睫毛长长亮亮的，时不时扑闪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有那么一阵，脸上好像有了一些血色，几缕发丝轻轻的搭在脸颊……香气扑鼻……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睡着了，不知道她是否知道我在看她……心想反正要辞职了，也就放任自己一直看下去……

下飞机前，我叫醒了她，她迷迷糊糊的坐直，醒了好一阵才睁开眼。眼中弥漫着雾气萦绕的烟灰色……

该死的机场，鄙视二线城市么？居然没有廊桥，用摆渡车拉我们过去。这时候已经是深秋，跑道附近的风大得人都站不稳。我愤懑的取下皮衣套好，把风衣裹在她身上。

本以为她醒了会犯倔拒绝穿我这件男装风衣，但此时好像她还是不太清醒，任由我裹裹弄弄，半搂着下了扶梯。

路上给风一吹，她脸色更难看了，摸摸手，烫的厉害。上出租前我问她家在哪儿，她也不吭气，我看这样子回家也够受，打NANA电话也太晚了，就自作主张的让司机直接拉医院去了。

没想到，二半夜急诊还真多！！！黑压压的几乎坐满了大厅的所有位置。一大厅的人看着我半扶半搂的拉着她。挂号，排队，诊断时候，她几乎都是趴在桌子上的，腰都直不起来了。

带去化验，要抽血，她坐都坐不直了，紧紧皱着眉头，看也不敢看医生……我也不知道哪儿泛滥上来的母性，居然跟她妈一样，把她脑袋往怀里一搂，说了句“乖，不怕”……

她后来跟我说，当时脸埋在我怀里，眼睛一酸，眼泪哗就流下来……当然很快收住了情绪，化验完一直低着头，我着急带她跑上跑下，也没发现衬衫上有了几道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