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凡想了想,“我好像从来没听你讲过你们的法律案例呢?你们老师讲课时会讲吗?”
“当然会啊。每节课都会讲案例。”我说。
“我想听听,你给我讲几个。”
“怎么着,你听培训还意犹未尽呢?”
“嗯。有点。感觉挺有意思。你讲几个给我听听。”
“案例可不是光听的。”
“哪还要怎样?”
“你得动脑子回答。”
“可以啊。你们文科那点东西太小儿科了。”
“小儿科?那我讲几个你来回答吧。”
“你说吧。保证作答。”
“听好了。张三要耕田,借同村邻居李四家的牛。借期七天,借用期间由张三负责照顾牛的草料。张三借到第六天时,这头牛生下一个牛犊。问你现在这个牛犊应该归属谁?”
“这是法律题吗?”一凡问。
“是啊。这是民法题。”我说。
“好吧。我的答案是:李四!”一凡胸有成竹地说。
这小子还是有两下子。他问我对不对,我点头示意。一凡很得意,“这民法题也太简单了吧,这还用大学讲?”
“别小看了。现在继续。张三要耕田,借同村邻居李四家的牛。借期七天,借用期间由张三负责照顾牛的草料……”我说着。
“别重复刚才的题好不好,我要听新案例。”一凡打断我说。
“你别随便打断,继续听。张三借到第六天时,觉得这头牛很不错,决定买下来。他找李四商量,李四同意,双方立下买卖字据,牛价三千。但是张三当时没有钱,李四认为是同村邻居就让张三在第二天付款。张三同意,继续把牛留在自己家里用。不巧第二天,这头牛被一个炸雷劈死了。现在问你,款该怎么付?”
一凡想了想,“不用付了吧。意外事件。”
“完全——错误!”我故意拉长语调说。一凡不服气,让我再出案例。
“张三上班途中,被李四开的汽车撞成重伤,李四将张三送往医院救治,但送去后……”我正说着。
“我知道,李四承担责任。这是交通肇事。”一凡又打断。
“接着听。送去后,由于护士处置操作失误,不久张三就死了。问谁对张三的死承担责任?”我说。
“应该是李四。”一凡说。
“继续听。张三上班途中,被李四开的汽车撞成轻伤,李四将张三送往医院救治,由于医生治疗不当,不久张三就死了。问谁对张三的死承担责任?”
“应该是医生吧。”一凡有点拿捏不准。
“继续听。张三上班途中,被李四开的汽车撞成轻伤,李四将张三送往医院救治,不巧在送医院途中,王五违反交通规则直接与李四开的车相撞,导致张三重伤。报警送到医院后,由于医院医生处理不及时,张三在抢救过程中死亡。问谁对张三的死承担责任?”我说。
“应该还是是医生吧。”一凡回答的有点没有底气了。
我看着他笑着摇摇头,“还觉得简单不?”
“你这是刑法题,我需要思考一下。你再说一个。”一凡挠挠头。
“张三要去沙漠探险,准备第二天出发。张三的仇人李四知道这个消息后,在前半夜偷偷潜入张三家中,在张三的备用水壶中放入足以致人死亡剂量的氰化物,意欲把张三毒死在沙漠中。而张三的另一个仇人王五也从别人那里知道张三要探险的消息,于是他后半夜悄悄潜入张三家中,在张三的备用水壶上戳了几个微小的孔。张三第二天起来后出发到了沙漠,他拿出水壶想喝水时,发现水壶是空的,以至于张三渴死在沙漠中。问谁对张三的死承担责任。”
一凡这下皱了下眉头,他想了想,一时不知道怎么给出确定性答案,反而是和我讨论起张三怎么那么多仇人,为什么水漏了他都没有发现等等之类的跑题性问题。我轻轻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小子少瞎扯,赶紧说正确答案。”一凡有点囧,“我觉得……我觉得是……”
“意外事件?”我说。
他点了下头,又赶紧摇摇头。我乐了,我给了他一些提示,一凡恍然大悟,给出了正确结论。此后,一凡跟我在一起时一闲下来就缠这让我给他出案例题。那时候一凡答题时的种种表现回想起来确实也别搞笑。
培训结束后,到指定医院进行了体检。我们俩在这次体检中知道了回扣的手段和秘密,原来各个行业里都可以捞到不少回扣,以至于参加工作后发现凡是与采购有关的职位往往让人趋之若鹜却又不是人人可竞得。体检结果出来后,我们开始正式上班。酒店医务室的负责人是一位风姿绰约的中年妇人,我觉得人不错,至少面相看上去还算可亲可近,但是一凡说这种工作于“阳光下的臭水沟”环境中的且结过婚的女人一定很骚包。这个问题我不关心,我关心的是我和他的体检报告。一凡的体检结果一切正常,轮到我时,这个女人说,“你得体检指标是正常的,不过……”,我听到这里很紧张,一凡直接抢过去说,“有什么问题吗?严不严重?”这个女人乐了,“怎么你比他还紧张呢。没事,就是没有乙肝抗体,需要打乙肝疫苗。一月一次,连打三个月。”
我安心了,原来是乙肝表面抗原呈阴性。不过转念我有点小担心,因为我并不会在这里工作三个月之久,但我当时没直接问这个问题。后来证明我的担心是多余的,即使不在这里干满三个月的员工酒店照样会把疫苗给接种完毕。于是,当时我就被这个女人给注射了一针,针管很细,紫色的,我只感觉到一下针刺痛感时,却被告知注射完了。我有点不信,还确认了一下。这女人又乐了,“放心吧,接种疫苗不是输液,一下就完事了。下个月会通知你再来。”
“这疫苗怎么放在我们酒店呢?不是防疫站接种吗?”我问。
“喏,专用的医用冷藏柜。”她说着指了指墙角的一个柜子说,“我发现你这孩子还心挺细的。”
一凡和我一起下楼离开医务室,他摸摸我胳膊说,“还疼吗?”
我摇摇头。一凡接着说,“刚才这女人话说到一半时我还真的忒担心呢。”
“你担心什么?你是有抗体的。”我说。
“担心你的健康啊。”他说。
“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挺健康。”
“健康个P,连抗体都没有。”
“谁规定了非有抗体才算健康啊。”
“万一传染怎么办?”
“怕传染给你啊?”我逗问道。
“靠。我是关心你好不好。我要是怕被你传染还那个啥吗?”他说得有点急。
我看着他的样子觉得很搞笑,“那个啥呀?哈哈。”
“不说。懒得管你。”他假装正经起来。
一凡是真的关心我,我一直感觉得到,这种关心是发自内心深处,切同己身。看着阳光下一凡的脸,心里很暖很暖。那个年纪,那份荡涤尘俗没有一丝邪念的情义之下,心是那么地纯净,如天际那一抹蔚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