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天亮，我昏昏地走出小区，沿着莫干山路一直走，回想那些琐碎的记忆，某个餐馆，某个便利店，我们曾经按捺不住亲吻躲藏的树荫，甚至啤酒喝多了找不到厕所在花坛墙根撒尿的角落。
直到太阳老高我才看见西湖，我才知道我回到了北山路，我坐在曲院风荷的栏杆上回想我年轻的人生，回想我童年的时光，每一帧画面都是不忍再看，我想，只要我手一松就可以与德叔的幻影永聚。
我就这样浑浑噩噩大半年，原本的积蓄也差不多耗尽，我想过去找工作，但我似乎已经废掉了任何与人交往的本能，甚至去买日用品也是哑巴一样指点，不与任何人开口。回家只是看着电视通宵发呆。我不再上网，不再翻看手机信息。我只是一昧地盯着德叔所在的电视台，但我不仅没有找到任何德叔的影像，甚至演职员表也没有任何他的踪迹。
直到上个月，忽然手机响，是海叔，他说就在我家门外，开门吧，我来看你。
当我打开门，海叔显然相当惊讶，他说你简直就是个要饭的瘪三，头发和胡须那么长，浑身冒着臭气。
海叔带来几样打包的菜，还有楼外楼的东坡肉。等我洗了澡，他给我倒酒，他说，你德叔托我来看看你，叫你跟我去上海，你还年轻，不能就这样毁了自己。
我好一顿嚎啕，看见海叔坐在对面似乎就看见了德叔。
在我准备动身去上海的时候，父亲来了。他给我一张银行卡，说你阿姨给的，有两万块钱，到了上海要懂得照顾自己。你阿姨和妹妹都能够理解你，现在的时代不一样了，他们也劝我放宽心。小胜，你毕竟是我儿子，虽然你不能跟女人结婚生孩子，但我永远是你的老爸，你阿姨也可以做你的妈妈。你看，这是妹妹给你买的日用东西，到了上海不要忘记还有我们。等你安定了，我们会来看你，等过年一定要回杭州。
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原以为从此我就孤家寡人了，我抱住父亲又一顿嚎啕，老爸我对不起你啊，我让你失望伤心了。
父亲安抚我的背脊，就跟小时候哄我睡觉那样，不哭了不哭了，我也不是文盲，你喜欢男人，我也懂得，爸爸不为难你，只要你自己觉得好，老爸都盼你好。只是到了上海不要胡来，不要再让自己活的没样子。记住，要对得起自己。
临走的时候我去了爸爸现在的家，我也很自然地叫了妈妈和妹妹，我第一次感觉有家，有父母有亲人。妈妈做了好多菜招待我，妹妹没有上过大学，在一家网络公司做客服。人长得很清秀，笑得很温顺。整顿饭吃得温和温馨，谁也不提我的性倾向，只是一再地祝福我到了上海要顺利。
可以这么说，除了对德叔的念想，我是带着家人的温暖离开杭州的。虽然内心里还带着落魄，但已经比半年前好很多，加上海叔和峰哥的“热情”，这是我有着良好心态开始暂新生活的基础。现在，对我而言，唯一不确定的就是新哥，他会怎么看我？我不是个喜欢用欺瞒诓骗赢得生活的人，我宁可被踢到，也不要虚假的欢愉。
在我叙说的时候，新哥停着筷子，只是偶尔喝一口酒。我知道他好安静，但一句也不插嘴总令人有些不知深浅。我说我说完了，等待判决一样看着他。
新哥这才夹了一块叉烧放嘴里，我想呢，你没那么简单，原来如此。落难公子投靠穷书生来了。
我没有明白他的意思，有些惊慌。
新哥放下筷子和酒杯，站起来到我身后俯身抱住我的肩膀，每个人都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你能遇到德叔那样的人也是幸运的呢。你看我，都过了30，我能遇见谁了？所以嘛，人就是这样，失去的似乎原本就该属于你，那么从未拥有的人呢，岂不是更可怜。
我错愕，新哥这是嘲讽我么。转过脸去看新哥，看他一脸的诚恳也不像啊，他嘴里的热气呼在我脸上，感觉好近。新哥突然吻住我，我被动地扭着身体，直到被他拖着站起来。我们疯狂地对吻，用力地揉捏对方的身体，四条腿踉跄着搅在一起。当我在沙发上倒下的时候，新哥重重地压制着我，告诉我，你不会又回杭州吧？
我被这个意外的提问僵住了，我……
新哥松开我，我知道，只要德叔再来找你，你肯定会跟他跑的，但我能理解，到哪时候我不会拖住你的。
我跳起来箍住新哥的脖子，不，我不会走的。遇到新哥，我想明白了，做人不可以为难自己和别人，爱一个人也一样。德叔是有家庭的人，我不会再做那样的傻子了。我现在唯一担忧的是被新哥看不起，我其实是个任人玩弄的烂货。
新哥啪的给我一个耳光，为什么要这么看低自己。人都会犯错，况且你还年轻，更何况你所经历的并不都是你的错。在遇到你之前，我是多么盼望祈求有一场艳遇，有一场哪怕没有结果虐恋。无论什么人，哪怕是有妇之夫，哪怕是乱伦，哪怕是3P4P的淫乱，哪怕被操到烂『肛』门……可是我统统没有。我曾经加入好多gay群，但我贴出照片便被人回绝，我哪怕出钱被人操都没有机遇，现在不是恋老就是吃嫩草，我这样的能被你看上已经万幸。
我有些发呆，我作为男神看的新哥居然把自己想得这么差劲，不会吧。我仔细看新哥的脸，瘦削的长脸，鹰钩鼻子，盖司太保般深邃的眼睛，厚厚的干裂的嘴唇，这一切都是吸引我的很伦勃朗风格的肖像，在我的许多素描练习中，画到这样的面孔我就会心潮荡漾。
我突然粗暴地撕扯新哥的衣服，直到他一丝不挂，我从他的嘴，喉结，胸脯，『乳』头，肚脐，一直到两腿间，我用尽各种舔吸吻，我总是爱别人不爱的吗？
亲爱的新哥，相信我，我所经历的让我明确，你才是我的归宿。
在我几乎被新哥顶到死去活来的时候，新哥在我耳边说，我好害怕失去你，你是我的第一次，但愿不是最后一次。
我的心好像被石块挤压着，我对新哥的了解显然是肤浅的。也许是我一直的顺风顺水，从来没有过情感的空虚或者对生活的绝望，就这次与德叔的变故使我感觉是世界末日了。我从新哥的片言只语和情绪反应可以大略判断新哥多年来的孤寂。
在我们平息的时候，我对新哥说，我想知道更多的你。新哥用下巴顶着我的额头，我是个浅薄的人，自从父母离去，我一直是行尸走肉。上班和回家就是我的全部生活，今年圣诞节去酒吧也是偶然，是群里一个朋友约我，到了门口给了我请柬他自己却要去另一个约会，我早已经习惯被放鸽子。
新哥除了跟我肉搏，其他时候说话总那么慢条斯理，说自己就跟说别人，他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如果一开始的时候手在哪里，必定要说完一段才会移动。我突然感觉他就是我幻想中的大哥哥，我可以依赖的兄弟。我情不自禁埋进他的咯吱窝，我喜欢闻他咯吱窝的气味，还有那里粗硬的腋毛。有时候仅看外表，新哥就像一个直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