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九】
自由?她所谓的自由是什么?也许是喝了酒,酒壮怂人胆。也许是因为还有一百天,我打算破罐子破摔。也许是因为今晚的气氛真的太使人焦躁,我竟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
她和我对视了一眼后,侧过头去。目光停留在一个全身被啤酒淋湿的男生身上。
“出什么事了?”她问那个男生。
他醉醺醺地站起来,嘟囔了半天也没说个清楚,但是他提到了我的名字,他清楚地提到了“吕灿”
潘琯也许是懂了一些,知道又是我干的好事。
那个时候刚好打了下课铃,她放了通校生,让住校生上自习。然后她把我叫了出去。
赶上放学高峰,到处都是人,只有背靠宿舍的操场,仍旧冷清。
自然,她带我去了操场。
从教学楼走到操场,她一直走得很慢,比平时还慢,而我则只可放慢速度顺着她。
“吕灿……”她只是叫了我的名字,再没有说话。
她背对我,不看我。
“你什么时候才能让我省心呢?”她的语气里,除了无奈,还是无奈……
“和全班一起逃课在先,欺负同桌在后?!”
“吕灿,我心里的你,不是这样的……”听得出,她对我,很失望……
“潘老师……我不是故意欺负他的”
“是他又惹你了,是吗”
“是……。”
“吕灿,你太让我失望了。你走吧。”
“潘老师……”
“我不管你怎么想我,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我今晚做的。就像当初为了你给的一个糖和别人打架,五千字检讨写完我仍不后悔,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那么做。”我说完,站在原地看着她。
“吕灿……”她沉默了很久,再一次叫了我的名字。
“潘老师……我还是喜欢你。”豁出去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表白……
“潘老师……还有一百天,虽然不能接受我,可是,能不能尽量让这一百天美好些?我不奢求你对我好,只希望,我们回到最初的样子。回到最普通的师生……我们已经陌路一百天,我不想连带这最后的一百天,一起折腾了……我随时,都等着您的召唤。”
我说完,安静地走了。可是还没走出操场,我听见她轻轻地叫了我的名字,我转过身看着她,她走过来从背后抱了抱我,说了一句“对不起”
【四十】
可以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第一次主动靠近我,第一次主动面对我。虽然在下午,她也有和我说话,可是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一个是作为老师,一个是作为女人。她的拥抱,点燃了我所有已经灭掉的想法,也就是在那一刻,我觉得一切足以。
我转过去,反扣住她,把头埋进她的发间,淡淡的清香。不知道过了多久,校园里一片寂静时,她才松开了我。昏暗的灯光下,我隐约觉得,她的眼眶微红,她是哭过了吧。
“吕灿,我答应你,这最后的一百天,我们不闹了。”
“但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也不要再提。”
这个苛刻又心酸的条件……
“好”
我终究还是答应了。
如果妥协,能让两个人都舒坦,何乐为不为?
送她回了办公室,我则回教室收拾完书包就慢悠悠地回家。
一个人走在路上,想起刚才的情景,不由得勾起了嘴角,然后花痴地闻了闻刚才触碰过潘琯的手,没有清香,却是清香。
回到家,我给潘琯发了一条短信。
她很快回了我。
那是她回我的第二条短信。
那条短信只有一个字。
“我喜欢你的时候,你有没有也喜欢我”
“有”
【四十一】
就像我们说好的那样,离高考还有九十九天的时候,她开始对我笑,在课堂上拿我打趣,她不再逃避我的眼神。一切似乎回到了从前,可是有一点不一样了。
她的手上,又多了一个戒指。
我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又戴上一个,我只知道那个戒指太刺眼,在阳光下肆意地反射着这一切的美好,亮瞎了我的眼……。
也许吧,她说的是“我们不闹”,也表明她愿意把这段关系拉回师生,她愿意去珍惜我这个学生。可是她的重点是“我和你之间的事不要再提”一个我和你,又把我和她拉得好远……
她的意图我想我是明白的,如果我做个安分的学生,她愿意去关心我,关注我。可是如果我想朝着那方面发展,那是绝对没可能。
她手上的戒指说明了一切。
它在提醒着她,也在提醒着我。
它在守护着她,也在防备着我。
这就是潘琯的条件。
做回师生,其他,没可能。
【四十二】
潘琯的确是言而有信的,不闹,就是不闹。一切开始平静又美好地进行着,语文课上我又回复了往日的生机与活力,她的问题一抛出来,我都是第一个抢答,虽然有时也会答错,引来哄笑,每每这时,我是司空见惯地托着腮任他们笑,潘琯则是浅笑着看着我,也许她眼里的感情,叫做宠溺。自习课的时候潘琯来教室来得更勤了,一则是因为高中生活进入到了冲刺阶段不可松散,二则,她也不避再躲着我。基本上每节自习她都会来,来教室里兜一圈然后回办公室,路过我和周乔桌旁时,她会停下来,看看我的作业,再翻翻周乔的书,有时候也会和我们提点一二,必须说,她真的不是除了语文什么都不懂,比如她还懂历史……
课间操的时候她也不再一个人静静地看着天空,而是走到我们前面,深深地看着我们。我们就像是一株嫩苗,她用了两百天的时候看我们一点一点长高,长大;我们像一只雏鹰,她用了两百天的时间去教我们展翅,飞翔……而一百天后,长成参天大树的我们不再需要她的庇护,历练成雄鹰的我们也终要飞出她的天空……她在不舍,我知道。
有一段时间我的位置挨走廊,那扇窗户的窗纸被人扯烂,有一个位置刚好可以看见外面。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但凡潘琯路过走廊,路过我们教室外,她都会转过头来看一眼,而那个时候,我恰好又能和她对视。那一瞬间,竟然心悸。
后来又换位置,换到了后一排,也就是换位置的那天,我在后一排搬书,又看见潘琯走了过来,她的眼神,一直是看着从前,我所坐的位置。
我忽然笑了。
而每个戒指的作用就是,每次我想和潘琯谈一些私事时,她就会刻意地用带着戒指的手去顺一下发,纯白的光闪耀着,犹如一条银河,让我只能远远地望着她。
其实有好几次我都想去拥抱她,可是我也只能静静地看着她。
也许,这就是我和她之间,最亲密的距离。
她格外关注我的学习,不止学校的作业,她甚至给了我一些她去别的老师那儿要来的笔记和资料,我不知道一向清高的她是怎么开的口,只是她每次递资料给我时的触动,我永远都忘不了。
如果没有那个戒指,我会以为,她是爱我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