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时微笑着对他摆摆手。曹叔叔推着曹辰的轮椅,仿佛逃跑一般,很快的消失了。一直斗志昂扬的曹时,慢慢的瘫坐下来,抚摸着墓碑,久久不语。
司马猇要冲出去安慰他,被孙节拦下。两个人争执了一番,最后司马猇被说服了,我们坚持按兵不动。
“你们几个出来吧。”曹时忽然说道。
我吓了一跳,他怎么可能看到我们的?我们还是坚持没有动。
“我从管理处出来,忘了拿烧纸钱的铜碗,回去取的时候,那个工作人员说你们也进来了。我知道你们一定会跟来,再躲就没意思了。”曹时说。
“曹哥!”司马猇第一个跑了出去。
曹时站起来,微笑着对司马猇伸开双臂。猇猇冲过去,使劲的抱住他。开心紧跟着冲出去,我和孙节走在最后。
“二哥,你跟曹叔叔之间,真的没有希望了吗?”我直截了当的问。
曹时一边拍着怀里司马猇的背,一边说:“我知道你和孙节都希望我能和他冰释前嫌,毕竟他是我父亲。我也了解他的心思,他何尝不是为了曹辰,走投无路才出此下策的?但凡他向以前一样呼风唤雨的时候,都不会那么处心积虑的算计我、低声下气的去求我。他本就对我亏欠,现在又来这一套,他当然心里很愧疚。我若是从此忘掉过去,跟他修复关系,一家人一定会其乐融融。”
“是啊,你既然都明白,为什么不试着忘了那些事去原谅他呢?”我问。
曹时眯起眼睛,放开怀里的司马猇,从旁边的地上,捡起一根掉落的树枝,掰了掰,很有弹性。而后,对我说道:“就像这根树枝一样,每个人都是有限度的弹性。有些事情到了极限,就好比这样”,他稍用力折断了树枝,“断了,就不会再复原。就像我以前说过的,有些伤可以好,但只能形成疤,变不回去。就像荼蘼花一样,本来就是春天最后才开的花朵,花谢那一刻,这让人留恋的时节便已过了,不可能再回头。原本他为了逃债,对我不闻不问,不管死活,我在心理都告诉自己,他是被人坑了,是受害者,没有办法才躲起来。就算我被他的债主侵犯,我也把错算在贺婷身上。我虽然很难过、很失落,但仍然隐约的希望有一天,生活能回到原来的状态,一家人其乐融融。可是,当他为了曹辰的病来算计我,被我识破之而生气的拒绝后,竟然不惜他的脸面,也不顾及对我的影响,在我门口跪了一夜的时候,我的一切希望都没有了。他的确走投无路,不过他仍然可以选择实话实说,说说曹辰的病情,说说他的经济状况,跟我商量一下今后的打算,但他除了欺骗和算计,什么都没有做。你觉得他把我当成什么?为了曹辰的病,我去酒吧跳脱衣舞,已经仁至义尽了,我累了,没有动力再去原谅他。”
“你拿出全部积蓄去帮他,即便不去跳脱衣舞,完全算得上仁至义尽,为什么还为难自己?”孙节的话问到了关键。
他沉默了半天,而后才幽幽的说:“毕竟是我弟弟,我不帮忙,他还能指望谁呢?”
“那个人毕竟是你爸爸,不是么?”孙节又说。
曹时没回答,只是看着我们,好看的笑了一下,露出整齐的牙齿。耳钉上的钻石折射着下午的阳光,熠熠生辉。
“曹时,无论什么时候,你务必要把我们当成兄弟。酒吧里跳舞那种事,绝不能有第二次!”孙节拍着曹时的肩膀,斩钉截铁的说。
曹时呼出一口气,用力的点头。
“有烟吗?”曹时问。
“有。为了防止钓鱼时犯困带的,是你最习惯的蔚蓝星空。”孙节边说,边把烟和火机递给曹时。
曹时抽出一根烟点燃,在嘴里吸了一口。司马猇如此厌恶抽烟,却破天荒的没有阻拦。
他随手把烟还给孙节,打火机却在手里把玩。
“我说孙节,这ZIPPO的限量版火机我跟你磨了好几年,你都没给。今天在我手里,不如你做个顺水人情,补偿一下我受伤的心灵吧?”曹时咬着深蓝色的过滤嘴,一脸痞相,对孙节笑道。
“那是我退伍的时候,团长送我的小礼物,你舍得把我这点纪念也拿走吗?”孙节反问。
“舍得!当然舍得!你不舍,我怎么得啊?”曹时笑着继续把玩火机。
“可是,我这个团长已经去世了。”孙节有点黯然。
“少蒙我,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个团长姓李名端,早几年转业在市司法局社区矫正处当处长,现在已经官至副局长。你以为我离开了司法局,这些情况就不掌握?要不要有机会我把李副局长已经牺牲的消息跟他自己汇报一声?哈哈。”曹时大笑着反问。
“操!背后调查老子,你行。”孙节恶狠狠的说。
“冤枉,我可没调查你。我们是在几年前的一个饭局上认识的。我说我是律师,原来在司法局呆过几年,本来是想和他套套近乎。没想到他是个很耿直的人,借此机会就跟我喝上了。我酒量还是有点儿,陪他喝的很高兴。酒多了话就多,他说他在部队上时,手下有个得力干将,现在市中院刑庭的副庭长,叫孙节,问我认不认识。我说,我和孙庭长接触过几次,虽然互相认得,但不算太熟。他说对你熟悉的很,然后就啪啦啪啦的说了一堆有关你的各种事。这是他自愿说的,我可没主动打听,既然他说,那我就顺便听听喽。”曹时平静的说。
“哈哈,你和孙哥不熟?那这世界上还有熟人么?”司马猇大笑。
“你懂什么?我只能说不熟,才能从团长的嘴里套出话来,了解一下孙连长在部队上的各种好玩的事。”曹时撇撇嘴。
“有什么好玩的事,快跟我说说。”我忽然好奇心大起。
“行了,打住,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孙节急忙制止。
很多事情,禁止总是起到最好的宣传效果。孙节越不许说,我们就越感兴趣。
看到跃跃欲试的曹时,孙节咬咬牙,说道:“好,火机就送给你了。条件是你什么都不准说,要不然火机我随时拿回来。”
曹时轻轻吐了个眼圈儿,笑着说:“放心,我的保密工作一向最好。就连我几年前认识了你以前顶头上司的事情,你也是今天才知道吧?不过话说回来,有了你这个ZIPPO,我刚才所有不爽的心情都没了。”
“是啊,不爽都跑到我这了!”孙节白了他一眼说。
“对了,哥,你干嘛今天一个人来给阿姨扫墓?”司马猇不解的问。
“这么多年了,每次都习惯一个人来,跟老妈聊聊心里话。今年本来想跟他说说曹辰的事,没想到,竟然遇到了他们全家。对了,你们怎么也今天来了。”曹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