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点!”孙节那厢一用力。
“哎呀,误会!你今天穿便装,我真的没认出来啊!”他轻声嚷道。
有着这个霸气外号的,并不是威震江湖的丐帮大佬,而是个瘦小的年轻人。父母双亡,靠爷爷奶奶带大。没记错的话,他今年应该刚满20岁,但因为营养不良,看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样子,却已经是一个青少年盗窃团伙的绝对技术能手。这个人,是我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在南市区检察院办理的第一起未成年人犯罪案件的嫌疑人,也是打击我最深,时常让我感觉到所有工作都失去意义的一个案例。
从上学的时候开始,教授们就在灌输一个观念,刑罚功能有很多,不外乎抚慰(被害人及家属)、惩罚(犯罪行为人)、威慑(有犯罪意图的人)、预防(预防犯罪与再犯罪)、改造(犯罪行为人)等等。在中国,这些功能的核心就在于改造。用刑罚改造犯罪行为人,通过教育和劳动矫正其价值观,使之回归正常社会的理念不可谓不先进。但往往是让我最纠结的地方。不管是少管所、看守所还是监狱,里边的管教多数都自命高人一等,管理训斥甚至暴力威胁有余,矫正观念的做法却很少有人探索。动辄搞个演讲比赛,找几个犯人现身说法,就以为工作创新了,实际效果往往差得远。现在有些监狱大大方方挂上了人力资源公司的牌子,美其名曰劳动改造,摆明了就是利用廉价劳动力谋取超额利润。这些人在监狱里出来,衣食无着,依然会走回违法犯罪的老路。
这个洪七公,就是典型。他原名洪智林,在差不多7年前开始,我就在跟他打交道。彼时,我是大学才毕业没多久、初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他已经是圈子里小有名气的技术大拿了,因为盗窃,七进七出少管所,因此江湖人称洪七公。我是主动请缨接下他的案子的,那时单位里,批捕和起诉还没分家,统一为刑检科。当时的沈科长笑着跟我说,小刘,你这是自讨苦吃。我心里并没有把他的告诫当回事,七进七出少管所?就算是蛮夷部落首领孟获,诸葛亮七擒七纵也把他感化了,他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我就不信改变不了他。大不了耐心点,多来几次。
可无情的事实,在我的脸上连扇了七年的耳光,一年比一年响亮。不论是现实分析,情感触动,还是法制教育、刑罚威胁,当场作用都相当明显,他有过在年迈的爷爷奶奶的面前痛哭流涕;当我逢年过节到他家里,给他送去生活必备品时,他也感动得发誓痛改前非;在看守所组织的未成年犯演讲比赛也曾信誓旦旦的表示对自己过去痛心疾首,可是每当我以为法律通过我的工作再次彰显了威严与人性的时候,派出所总是能及时的把他参与再次盗窃的案卷送到我手上。虽然我很沮丧,但是从来没有放弃过,一直幻想着有一天,他能被我引入正途。多年来,也不能说我的工作毫无起色。他唯一的改变就是在我面前从不狡辩,认罪态度非常好。但凡警方掌握的线索——当然仅限于警方已经掌握的线索——当着我一定老老实实的交待。哦,对了,还有就是偷了我的钱包,还能想着给我送回来!
“没证据就快放我走吧!刘检察官,我绝对不会给你找麻烦。”他依旧嬉皮笑脸的说。
“你又偷东西?就不能找点正经事自食其力吗?上次我帮你在汽车修配厂找到的工作,你要是老老实实的学点手艺,以后一辈子养活自己就不愁了!”我叹了口气说。
“那个活又脏又累,师傅还每天嚷着这不许碰、那不许摸的,老子干了两天就够了。再说了,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我现在也是自食其力啊,要是突然收手不干了,警察不失业了么,嘿嘿!”洪七公满不在乎的说笑道。
“你什么态度?信不信我替你父母揍你一顿!”孙节威胁说。
“操!我什么也没干,你抓着不让我走,想要什么态度?我就不信检察官敢在大街上打人!”他嘴硬的很。
孙节劈手夺过我手里的钱包,塞在洪七公的裤子口袋里,威胁道:“你现在偷了他的钱包,你要是不老实,我就大喊抓小偷,然后当街打你到半死,你信不信到时候围上来旁观的人,都不会饶了你?你别幻想同伙会来帮忙,花市步行街派出所距离这里不超过100米。不过我不确定你能不能在愤怒的群众脚下坚持到警察来!”孙节极具威胁的低声说道。
“好,算我倒霉。做个交易怎么样?你放了我,我就告诉你们一件事,关于刘检察官的!”他说道。
“什么事?”孙节问。
“你先放开我,我就说。”洪七公说。
“你还敢跟老子讨价还价?”孙节一咬牙,手上又加重了三分力道。
这次这小子咬住牙不吭声了,倔强的看着我。
“先放开他吧,看他说什么。”我对着孙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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