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瞬间清醒了,感觉自己的脸一片通红,我不由得睁开眼睛看过去
Lucy已经若无其事,很平静地收回了目光和吻,在应付小路易的缠磨
哦,好吧,我又像鸵鸟一样在心里安慰自己,Lucy比我大了将近10岁,或许她真的把我当成和小路易那样的孩子来对待
收拾停当,我们吃了Lucy带来的早餐,坐上Lucy的豪车,一路欢笑地出发了
坐在Lucy的身后,惬意地看着路边的景色,我想象不出当初见Lucy时,一定不会想到我们会走到如今这样亲朋好友的关系,有点感叹人生真像一出戏呀
谁说不是呢,人生它确实就是一场正在上演的大戏
车行在路上的时候,Lucy接听了一通电话
结束电话后,Lucy说有要事回去处理,先把我和小路易送到游乐场,由我带着他玩,Lucy办完事情后再回来接我们
小路易一开始见妈咪要走便不合作地哭闹,不过听Lucy耐心说服由我陪他玩,又转嗔为喜
游乐场里许多强刺激有高度有速度的项目,我真心不敢尝试
小路易嘲笑我是柔弱的小女人,他骄傲地说他是勇敢的男子汉,竟然毫无畏惧地自己挨个尝试,玩了个遍
我在等待的时候,看着在那些大型机器上忽而旋转忽而升降忽而摇摆的小路易,我也好想做回小孩子去,没有累人的烦恼和困扰多好
后来玩累了,我们买了饮料去场边休息
这时候,树木正在剪枝,有一架梯子停在树边,地下脚边都是乱纷纷的枝杈
小路易捡了一根长树枝当作金箍棒,好玩地挥舞了一阵,又发现采蜜的蜜蜂回家,就跑去树下去够一个蜜蜂窝
我正想要制止他,恰好来了电话,来电显示是mark
我犹豫着不想接听,摁断,又响,再摁断,再响起,电话执着地响个没完
我看着小路易跳着脚地挥着树枝,没什么异样
我心软了,无奈地接通电话,mark噼里啪啦的声音:宝贝,我已经做通父母的工作了,他们同意我离开XX,我们可以在一起了……不过,有个条件,是你,要为我先生个孩子……宝贝,你答应我吧
我的心一片凌乱
这时候远远地看见Lucy的缓缓地驶来,我下意识地又看了一眼小路易的方向,天哪,他不知何时爬上了树干,拽着一根树枝去淘那个高处的蜜蜂窝,树枝不堪重负地断裂……
“不----”我声嘶力竭地大喊一声,甩掉手机,像被火箭发射的一样,一个箭步窜到树下,小路易一头重重地砸在我的小腹上,我紧紧地抱住他,重心不稳,仰身朝后,后脑勺硬生生地着地
其实那句“不”我是说给断开的树枝听的,树枝听不懂;我不是说给mark听的,mark却听得见
小路易惊恐地哭喊,我知道,他很安全
留在我记忆里最后的画面,是斑驳的树枝后湛蓝的天,还有Lucy流着泪的脸……
等我苏醒过来,眼前是一片炫目的白
我发现我被固定在病床上的造型像受尽酷刑的革命党人,比代替全天下劳苦大众受苦受难的耶稣还悲惨,全身麻木十分难过
因为后脑受伤,脑袋只能悬空呆着,所以脖子被架得很高,身体不能舒服的平躺只能仰面45度角斜躺着,左手打着点滴,右手缠着绷带,另外腹部也僵硬疼痛,因为身体盖着白被单,不知道什么情况
反正目前的状况,就是回炉再造的一堆半成品,一定丑死了
我适应着光线,转了转眼珠,痛苦地哼哼了两声
站在那儿检查滴液瓶的茜茜弯下身来,惊喜地看着我:你醒啦!醒了就好,可吓死我们了
我的脑子现在转速虽然动力不足,但是我听见她说的话里有“我们”这一词组时,还是万分惊恐地问:我这事,你告诉我爸妈了
茜茜一边在我干燥的嘴唇上用棉签擦水,一边急切地安慰我:没有没有,我知道你从不依赖父母,我也怕老两口着急,我绝口没提,等你好了你自己去说吧
我这才松了一口气:爸妈不知道就好,我可不想让他们为我这么不省心再操心了…唉,你知道我救得那个小朋友怎样了,他没事吧…
茜茜耸耸肩:他好着呢,他掉在你这个肉垫子上,能有什么事,就是受点惊吓…不过这两天你没醒,他妈妈一直守着你…今天那孩子发高烧,他妈妈刚走,我来接的班,明天排班是妍妍来伺候你
我们俩正一递一答地闲聊着
一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一拥而入,是来查房了
只见为首的白大褂拿起我的床位卡,对身边记录的人说:妇产科,22床,安妮,术后两天(掀起被子来)腹部沙袋…导尿管…
医生的话由我的耳朵传入大脑,受伤的大脑对这些数据进行缓慢地反馈
近乎迟滞地看着医生群体鱼贯而出,等等,我终于发现了其中的蹊跷
我目视着关好房门,返身回来的茜茜:能告诉我吗,我后脑受伤,为什么会住在妇产科
茜茜为难地看着我:那个,宝贝,你是做了个流产手术……
我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做流产手术?那么,就是说,我怀孕了!
茜茜走过来,握着我目前还算完好的右手:宝贝,你别太伤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救的那个孩子砸伤了你的子宫,医生说胎儿是保不住了,只能保大人做流产……还有你的卵巢……
我分明听见胸腔里有一颗心分崩碎裂的声音,却欲哭无泪,眼前一片漆黑
意外的打击像茫茫无边的黑暗,我深坠其间,竟看不到一丝光明
混沌的脑海里,一幕一幕回放的都是曾经的往事
和mark的相识、欢爱、纠结、分手、他的最后一通电话、我的那一声歇斯底里一定被理解为坚决拒绝的“不”……我被重重伤害了的子宫,还有那不曾觉察就已经离开的小生命……这一次是真的缘尽了,mark和他想要的孩子,一起从我的生命里永远的失去了
在这些纷乱的线条里,我翻开的是一页宿命,我想也许自己的罪孽无比深重,便是耶稣都不愿意替我背负,他要我自己承担
仁慈的上帝,为什么如此残忍地对我
茜茜耐心地为我擦拭着我不能控制流不完的眼泪
我的脑子很乱头好疼,我不想听任何安慰和开导的话了
我只想一个人,舔舐我的伤口,安安静静
长时间的哭泣,我的声音哽咽:茜茜,我想吃我们常去的那个店的酸奶
茜茜擦干自己的泪,又为我掖了掖被角:那你睡一会儿吧,我很快回来
茜茜带上门走了,我一个人发着呆
哭泣也是消耗体力的,渐渐地眼前的景物变得模糊不清,一片虚幻
我沉沉地睡去,梦里的我一直哭着、找不到回家的路
不知道有多久了,迷迷糊糊中,我感觉右手被人轻轻地摸索、亲吻
有一个动作,牵扯了我右臂的肌肉,我疼得丝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坐在床边的人吃惊地抬起头,原来是Lucy来了
看上去心力交瘁的Lucy,眼眸里噙着满满的泪光迷蒙地看过来
我的心不由得一阵战栗
Lucy憔悴的脸上无声地流着泪,她似乎并未知觉,反而起身进前用她微微颤抖的手轻柔地为我擦拭脸上层层叠叠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