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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狱后,段小兵对我充满着亏欠,总是想着怎么偿还我。
他想的太多了。
其实,我也有责任。如果不是我太放纵自己,那个包工头也不会来砸菜摊,更不会把他带走。
他被包工头关了两天,吃叟饭叟菜、睡地板不说,还挨了很多耳光。
他是个要强的人,怎么受得了那种屈辱。
但他非常义气,一直没有把我供出来,就冲这一点我替他坐那几年牢也是值得。
从监狱出来那段时间,我经常去找他。
可能是我给了他太多压力,他似乎有点喘不过气来。
我并不是要给他压力,我没想过要他帮我找工作,或者要他做别的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看到他。
当时,我还以为是自己刚从监狱里出来,没有朋友的缘故,后来我才意识到,我是已经爱上了他,离不开他。
他就像我心中的太阳,我就是成天围着太阳转的向日葵。
有个晚上,我终于忍不住,向他表白了。
他却说,以前,他年轻,不懂事,是一时糊涂,现在他长大了,不会再迷失下去了,还说他要结婚了。
后来,他就真结婚了,并有了儿子。
但我始终忘不了他英俊、冷漠的模样。
十六年来,我们经常会见面,他就像我的亲弟弟。
他已经学会了在我面前不动声色地笑,不动声色地接受我的帮助,礼貌地说谢谢。
我们之间的关系看起来是如此的稳定还和谐。
但,有时候,我会故意要挟他,像一枝不断生出刺来的仙人掌,让他无所适从。
比如,每次帮他,他说谢谢时,我就说,谢什么啊,有什么可谢的,真要谢就来点真格的。
他明白我的意思,只是讪讪地笑笑,便不了了之。
可能是期盼太多,有段时间,我特别想和他发生点什么。
在我的肆意强求下,我们之间的关系就像牛皮癣,撕一下,疼痛、刺激而舒服。涂点药,伤疤稍微愈合,便觉得不舒服,生活少点什么,于是,再抓一下,又裂出伤痕。
那段日子,就在你撕我抓中艰难度过,我痛他更痛,永远找不到特效药来根治。
我觉得我们像两个拔河的人,双方都握着一根绳子较劲儿。
一个攻,一个防,两个人都累得很。
从偏激的异端行为到媚骨酥软的失节,其间只隔着一层纸。
其实,我这么不知疲倦地做生意,挣大钱,是因为面对他,如果有实实在在的银子掖在腰间,那么就会像解放初期的地富反坏右(是对地主、富农、反革命、坏分子和右派五类人的合称)一样,躲在阴暗角落里把“变天帐”翻得稀里哗啦乱响。
有一次,我帮了他一个大忙,他又对我说谢谢时,我再次故意要挟他。
他觉得很是过意不去,就说,彬哥,你要真那么想,我就给你吧。
那是我唯一试他的一次。
我怀抱着这具渴望已久的身体,内心深处迸发了最原始的快乐。
我紧紧抱紧他,吻得昏天黑地。
但很遗憾,他真是一点感觉也没有,一直在压抑那丝丝的酸楚,根本还没进去,他就脸色煞白,汗如雨下,痛苦得简直让人看不下去。
我说,小兵,算了吧,还是算了。
他拿出一瓶安眠药,视死如归地说,没事,我吃几片药,挺一挺,一觉醒来也就过去了。
我听了就很绝望。
事情到了这地步,我只好放弃努力。
他很是愧疚地说,彬哥,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反感。
听他这么说,我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咬着嘴唇,泪水在眼里一闪一闪。
我突然捂住脸,埋头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当时就想煽自己一耳光。
怜悯的性爱不存在欲望,它是一场祷告,仅此而已。
我看得很清楚,怜悯或许能拯救一个人的灵魂,但却不能轻易改变生活。
爱情使人盲目,我当发现其中的沟壑,我只能躲起来难堪。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开过类似的玩笑。
之后有段时间,我感到非常不安,缓解这种情绪的办法只有埋头苦干,我的生意越做越好。
尽管我还是那么地喜欢他,那么地想占有他。
但我对他的单项爱情只能在苦涩中流淌着甜蜜,在绝望中哽咽着幸福,然后慢慢度过而又瞬间溜走了……留下的只是那百蚁食心的痛苦,只是那挫骨扬灰的绝望……
当然,只要他有困难,我肯定还是会第一个冲到他面前,尽我所能帮他。
记得他开餐馆装修那阵,店里需要添置的东西很多,冰箱冰柜、桌子椅子,整套的餐具等等。我每天陪他去市场逛,一天走十多家,十几个小时,楼上楼下跑,跑到后来,他竟然停了下来,说,彬哥,我看还是算了,这餐馆我不开了。我说这怎么行,店面都已经装修完了,租金也付了。他只好咬紧牙关又跑了一天。最后那一刻,我靠在旁边的货架等他,竟然就这样睡了过去。其实我还是有部分意识的,感觉有不少顾客在我前面走来走去地晃动,后来有个货场的管理员一脚把我踢醒了,说不允许我躲在这睡觉。原来,那几天我穿的是很脏的制服,管理员把我当成了乞丐或是流浪汉。
他赶紧过去制止管理员,尴尬地冲我笑笑。
他这一笑,我鼻子一酸,差点就哭了。
出去时,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了句,彬哥,辛苦你了。
我心里的委屈一下烟消云散。
我说,不委屈!
是啊,不委屈,我一直心甘情愿。
谁叫我心里装的是他呢!
而那一次,为了周转服装生意的资金,他竟然背着我借高利贷,虽然数目并不大,但足以让他倾家荡产。
由于在期限内还不起,对方把小辉当人质,他吓得只好来找我。
我帮他还了高利贷后,由于受资金的困扰,自己的生意也开始走下坡路......